他安静地躺着看好戏。
零下二十多度的黑夜,穿着破棉絮在户外,满心的怨恨,却大气都不敢出地做贼是什么滋味?
卫不争很高兴卫明磊兄弟多干一会儿,他可以在热被窝里陪他们到天亮。
但这两兄弟显然不是什么有毅力的人,差五分钟不到两点,他们撤了,爬过二门的隔墙时,卫明磊手被冻僵了,没抓紧,倒栽葱摔了下去,发出很大一声响。
卫不争及时出去,装模作样地在院子里看了好几遍,还自言自语的感叹自己胆子越来越小,年纪轻轻就开始疑神疑鬼地幻听了;然后,他又去爷爷奶奶的门外看了看,又敲门问李家兄妹听到什么动静没有,告诉他们可能是野猫、野狗之类的,不用害怕,磨蹭了半个小时才进屋。
卫明磊兄弟俩等他进屋快五分钟,才爬到前院的柴堆上,跳墙翻了出去。
他们离开大约五分钟后,李东源、林雨、罗冲和李家兄妹打开门走了出来。
卫不争问李青鸢:“他们说什么了?”
李青鸢说:“他们两个在骂高永光,骂他把门弄得太结实了;还有……嗯……那个……”
卫不争说:“没事,你尽管说,骂了我什么?”
李青鸢很不情愿地说:“骂了很多,最后说,还是得想办法弄死你,要不,他们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李东源说:“小卫,不行我和林雨去,直接把这家人渣给弄死算了。”
卫不争说:“就这么死,太便宜他们了,让他们再当一段丧家之犬,继续挨冻,继续要饭。”
天亮后,卫不争在二门外,发现一块小孩脑袋大小,不规则形状的石头,他拿起来试了试,很趁手,也很沉,拼命一击的话,一下砸破人的脑袋没问题。
爷爷和奶奶担惊受怕多日,现在一下踏实了,加上卫不争制造的舒适环境和温养丹,晚上睡得很好,不知道卫明磊兄弟俩光顾的事,卫不争也永远不打算让他们知道。
他们还在吃早饭,张敏彦几个人就到了,在大门外喊人,爷爷知道卫不争雇了他们种地,非要参与,卫不争挡不住,就让李东源在家守着奶奶,他和林雨陪着爷爷一起去地。
乌拉江流域最佳的冬小麦播种季节是十月中旬,可以稍晚一点,不能早,早的话,温度太高,小麦疯长,严重影响产量。
卫不争记忆里最晚的一年,是他十二岁那年,因为天太旱,没有墒,麦子到十二月中旬才播种,第二年的产量只有正常年份七成。
而现在,已经进元月了,卫不争不确定现在种行不行,但他们从来没有种过春小麦,只能强行种进去,行不行的,就看老天爷的了。
因为大旱,地表二十公分的土都是干的,而小麦的最佳种植深度四厘米左右,为了防止大风把地表的土吹走,还有鸟类吃种子,经验丰富的张永宽和董一春昨天种的深度是七厘米,爷爷认可这种做法。
没有耧和锄这些基本的劳动工具,用削尖的木棍挖沟种植,一中午,才种了六分地。
中午收工时,卫不争又给三家各凝聚了两桶水,张敏彦和董一春家的桶偏大,并不是他们耍滑,而是他们的桶是为了去乌拉江拉水特别做的,桶太小不划算。
他们提出卫不争可以少凝一点,卫不争笑着摆摆手,还是满桶。
卫不争提出给赵璐三桶,赵璐说什么都不要,说她们家人少,两桶足够她和母亲、孩子用了,她还觉得自己一个人干活,要卫不争两桶水受之有愧,想让儿子赵喆来帮忙。
卫不争想了想说:“你要真过意不去,让赵喆去清理我家老院吧,我想在老院里种点果树,下面套种麦子或其他庄稼。”
赵璐十分高兴。
中午,卫不争吃完饭,和李东源一起去老院,交待赵喆都需要干什么,把还能用的砖头拣出来,没用的废土慢慢往村东头的坑里运,拔草。
十二岁的赵喆原来也是娇生惯养的,这会儿,二话不说,马上就开始去挑拣还能用的砖。
十几米之外,朱凤枝和儿子儿媳一身泥一身土,正在和泥垒墙,原来是大门的地方,堆着玉米杆和碎麦秸,听到卫不争交待赵喆的事情,他们意识到卫不争是要回到老院来了,全都停了手,面面相觑。
在卫不争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唯一没有正面和卫不争冲突过的卫明磊妻子祝艳萍走过来,陪着笑问:“那个,不争,你这是,打算,回来住了?”
卫不争扭头,神色淡淡:“不行吗?”
祝艳萍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卫不争转身就走。
李东源对赵喆喊:“你可得好好干,要不,你家的水就没了。”
赵喆是个挺聪明的小孩,知道李东源意思,大声说:“我知道,谁敢不让我干活儿挣水,我杀他全家。”
爷爷被打死在地头,让只知道玩耍、读书和撒娇的孩子一夜之间长大,性情也跟着发生了改变。
卫不争心中叹息,脚下的频率却加快了,李东源跑了几步追上他。
两个人一进大门,卫不争反手就把门给插上了:“东源哥,你怎么回事?”
李东源挠着额头,惊讶:“什么?”
卫不争把他的手拉下来,大声喊:“林雨,出来。”
林雨应声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小擀杖:“什么事不争哥?”
卫不争下巴指李东源:“你自己看,告诉我,你们俩瞒着我干了什么?”
林雨也已经看到了李东源的脸,他愕然道:“你,你昨晚上睡觉不肯脱衣服,就是为了这个?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出了?你是不是被星星抓伤了?”
李东源忍不住又在用手抓额头,闻言,楞了一下,马上两只手一起摸自己的脸:“我,我,我真的……也……变了?”
回到他们住的西厢房,李东源的上衣被扒开,他右边锁骨一道只有一寸长、但露着骨头的伤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卫不争看着他身上越来越多的羽毛,还有他不断在鸟和人之间变换的五官,简直想动手打人。
一个一个,这是把他当成造物的神了吗?
高邑几个人能成功获救并变身,不等于其他人也能,他当时对高邑几个人根本就没有把握,他只是想救他们一条命。
可能是李东源想要变鸟的愿望太过强烈,也可能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李东源的变异一旦开始,便迅速蔓延全身。
这个过程应该很痛苦,李东源浑身颤抖,蜷缩着身体,把头死死抵在墙上,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雨抱着他,乞求地看着卫不争:“不争哥,能救他吗?能让他别这么难受吗?”
卫不争说:“不能,不同的物种,变异哪有那么容易?他敢偷偷摸摸把自己弄伤,心里肯定有准备,让他慢慢变吧。”
李东源人老实,和他们在一起,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要求,那天他忽然要求抱叶星辰,卫不争心里很诧异,但又想到他两个跟姐姐一起遭遇车祸的侄女,觉得他的要求可以理解。
现在他才知道,这家伙是为了让叶星辰抓伤他,他想变异得更强大。
老实人没心思便算,一旦有,九头牛也拉不回。
卫不争嘴上说着狠话,心里却心疼李东源的选择,因为笨,连自己的父兄都嫌弃,想必这么多年,李东源做梦都渴望变成聪明强大的人吧?
安慰了爷爷,让他不要担心,卫不争让除林雨以外的人继续自己手头的事情,他关上门,坐在了李东源身边,手放在他的额头:“东源哥,你如果还想记得我们这些朋友,就坚信自己,不管身体变成什么样,你都是个有理智有良知的人。”
李东源的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抬头看着卫不争。
卫不争说:“相信你,也相信我,你会变成和叶星辰一样的鸟。”
李东源没有灵根,身体内还有忖心乌冲的微量残留,卫不争不敢掉以轻心,他运转功法,为他输入了带有混沌元气气息的清灵,保护他的脑部。
卫不争不知道叶星辰是什么鸟,不知道这种鸟是不是太特殊,他为李东源输入了十倍于高邑他们的清灵,依然不够,李东源不停变换的身体像个黑洞,多少清灵进去都填不满。
卫不争守了李东源三天三夜,不停地调整着清灵的浓度和运行方式。
第四天午后,李东源看起来好了一些,身体颤抖得没那么厉害了,但他依然没有完成从人到鸟的变异,卫不争心里十分不安,他担心李东源失去理智,成为不人不鸟的怪物。
这三天,张敏彦他们的水是由李青武提供的,卫爷爷出面对张永宽他们说,卫不争感冒发烧,异能倒是正常,就是冷得打颤,不想出被窝。
张永宽他们表示,水暂时没有也没关系,还让卫爷爷在家里守着卫不争,地里的活儿,他们绝对不会偷奸耍滑。
卫不争再次为李东源输入大量清灵后,暂时和他切断联系,坐在他旁边自行修炼,运转了三十六个大周天,让整个房间都充满纯净的无属性清灵后,对林雨说:“你看着他,我回房间休息会儿,如果你觉得不对,马上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