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因为弱小,他们就没有生存的权利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在场的所有人,还有我们的家人、亲人,是不是都应该死?因为,我们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是最强大的那一个,站在一个世界最顶端的强者,永远只有一个,那是不是最强者之下,就应该像这个简陋的墓坑一样,一片白骨?”
沈危指着墓坑中的白骨发出质问?
人群鸦雀无声,只有寒风在哀号。
沉默片刻后,沈危接着说:“在这样的大灾难中,如果我们恰好是一个比较强大的人,那是我们的幸运,我们应该庆幸,应该珍惜,我们可以用我们的强大,保护我们的亲人,但请不要用你的强大去残害比你弱小的人。
天道轮回,善恶有报,古往今来,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强者,你就算是个集所有异能于一身的至高强者;你就算能翻手之间,移山倒海,改天换地;你就算站在了世界的最高处,你也需要有个能和你说话的亲人和朋友,不是吗?”
在一片静默中,沈危招手叫过了罗冲,从罗冲手里接过一束紫色的野花:“为了我们的家人、亲人不会被无辜残害,我希望今天在场的各位,永远不要成为施害者,无论这个世界怎么变,像鲁贵那样的人怎么变,我们都能守住自己的底线,心中永远保留一丝善念。”
他转身,把紫色的花束洒向墓坑:“天道无情,人自有情,愿生者安乐,逝者安息!”
卫不争把自己手里的花也洒向白骨:如果人真的有魂灵,希望你们能魂归故里,再见亲人。
木系异能者催生出的花不多,只有沈危他们一行十人和孟广玉、苗端端几个军方领导层有,百姓们都是捧一把黄土洒进墓坑,为这些枉死异乡的同类添一把安魂的土。
安魂土洒毕。
土系异能者发动能力,墓坑瞬间填平,继而又隆起一个巨大的坟堆。
一块三米多高的巨石被几个异能者合作发力,嵌入坟前,上面是几个嵌入石面半尺的大字:末世无辜丧生者之墓。
两只乌冲鹫从大墓上方飞过,洒下一串串白色的纸钱。
七匹高大威风的乌冲狼并排站在墓前,仰天长啸:“嗷呜——”
他们的叫声在山间回荡,惊起无数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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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广玉和苗端端给卫不争的谢礼是十麻袋粮食,是他们从当地老乡手里买的。
沈危和王政清陪着卫不争,去对他的病人做最后一次检查,项蓁、高佑翔和李东源他们先看到这批粮食,几个人纠结得肠子拐了十八道弯,又想要粮食,又不想暴露他们有空间异能者。
沈危和卫不争、王政清出来,看到麻袋,听了苗端端的介绍,在几个人还没看清沈危的脸色时,沈危的一声“谢谢”没落地,手就伸到了麻袋上,他拉着卫不争的手说:“我收东西,这次东西的量大,你试试看能不能感觉到我身体里的能量变化。”
十个麻袋飞快地被他摸没了。
卫不争摇头:“这空间异能跟别的不一样,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东源、林雨和罗冲目瞪口呆:沈头儿出牌真随性啊,保密了这么多天,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说摊牌就摊牌啦?
沈危得了东西,心情十分高兴,对站在苗端端身边的高邑说:“你媳妇儿人不错,你加油啊兄弟,如果咱们有机会再见,希望能看见你们的狼崽子。”
苗端端脸红。
高邑轻轻嚎了一声,用脑袋把苗端端的一只手拱到自己背上。
大家早就准备好了,卫不争、王政清对着送行的军人和乌冲兽族们摆手:“再见,后会有期。”
苗端端他们跟着送到大门外:“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孟广玉笑着说沈危:“其实,咱们一见面,我们就猜出你们中间有空间异能者,你们的衣服太好了,呵呵,要不,我们傻了才送你们粮食。”
沈危轻松愉快地说:“怎么猜是你们的事,我能保密还是要保的,我这异能太惹事儿。”
“理解。”孟广玉说,“再见,一路平安。”
七匹狼轻声嚎叫,连高扬和赵云跟在卫不争身边,嗓子里也发出轻轻的咕呜声。
卫不争笑着再次挥手,还摸了摸最年轻的柳铭铭的脑袋:“没事就努力变人,我总觉得你们能变成人的,再见。”
“再见。”
“呜呜——”
“咕咕——”
再次上路,在孟广玉他们的视线之内,卫不争没有召出大宝贝,很多时候,大宝贝比空间异能还能勾起别人的贪欲。
山路崎岖,十个人在寒风中前行,走出五公里后,项蓁背起了李青武,王政清背起了李青鸢,这一带,很多人家里都有变成丧尸的人,李东源和林雨也不用在藏头露尾,和他们一起说说笑笑地走。
大约十公里后,沈危示意大家停下,他凝神释放出空气异能,目标是他们刚才走过来的那一路。
半分钟后,他说:“没有人跟踪,走吧,转过前面那个山崖,我就把大宝贝放出来。”
结果,转过山崖,下面是一座断桥,不过,下面干涸的河流只有十米左右宽,李青鸢都可以爬上爬下。
沈危拉着卫不争先跑了过去,一到断桥对面,大宝贝就出现在路中央。
李东源和林雨、罗冲、李青武欢呼着冲了过去,四个人争着抢着爬到了车顶上,对着沈危催促:“头儿,毯子毯子。”
沈危打开后备箱,拉着卫不争往里推:“等着,我弟还没安置好呢。”
几个人嘻嘻哈哈笑,罗冲说:“头儿,你可真入戏啊,真把不争哥当你亲弟弟啦?”
沈危往车上扔了两个大毛毯:“我们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李东源搂着林雨的肩膀说:“跟我们俩一样,我们俩也是比亲兄弟还亲。”
沈危说:“现在的世道,你如果坚持回云州,你们俩以后就成天涯海角的陌路人了,还亲兄弟。”
李东源家所在的褚天省,在华厦国中部稍偏西南;林雨家所在的那吉省,在华厦国东北,两个省的首府相距五千公里,现在,没有了飞机和高铁,也没有了网络和电话,这样的距离,真可以算得上天涯海角了。
李东源家除了他那个不顾儿女死活的爹,还有哥哥一家四口,但李东源回去,不是打算要给他爹养老送终。
李东源不是很聪明,稍微复杂一点的问题,他反应就比正常人慢一点,也就是平常人说的笨孩子,他父亲和哥哥因此对他十分嫌弃,觉得他傻,觉得他丢脸。
李东源的母亲活着时,畏惧他父亲,心疼李东源也不敢有所表示,只有姐姐,对李东源十分疼爱,甚至为了他,快三十岁才结婚,就为了在娘家多照顾他几年。
李东源对姐姐的感情十分深厚,他回家的执念,就是给姐姐和两个外甥女上坟,烧纸钱。
他姐姐和外甥女被出车祸时,他不满十六岁,又瘦又矮,没办法为姐姐报仇,二十岁时,他觉得自己有能力了,就杀了他那个王八蛋姐夫,他从被抓捕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
他去杀他姐夫前,给姐姐烧了三编织袋纸钱和金元宝,可他觉得那些钱,肯定不够姐姐带着两个孩子花十年的,他怕姐姐和外甥女在阴间过的太穷,被人欺负。
沈危几个人劝了他几次,让他一起去中州,他说他一定会去中州,但他也一定要先回去给姐姐上坟,告诉姐姐他去哪里了,让姐姐万一有事,知道去哪里找他。
李东源虽然老实,但他是故意杀人罪进的监狱,重刑犯监狱恶人扎堆,却没有人敢真正欺负一个故意杀人犯,因为故意杀人犯有最重的刑罚在身,欺负急了,他们不在乎再多加一条人命;并且人世间还有个教训:老实人一旦被逼急,比恶人还可怕。
所以,林雨在监狱里,是为人老实到有点傻气的李东源在罩着。
李东源自己并没有罩着别人的自觉,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
他在有狱霸打长相清秀的林雨的主意时犯了犟,和狱霸杠上了,而狱霸的刑期是十五年,还打算提前出去,不敢和看到他们扒林雨的衣服就红了眼的李东源生杠,主动找了台阶下,放过了林雨。
从此,四方河监狱里,有人会在小事上挤兑或者说戏弄李东源和林雨,但没有一个人真正敢欺负他们,包括李佐山和张世坤。
但李东源觉得,自己最多就是帮了林雨一次忙。
林雨看了看李东源,神情黯然。
他很想陪李东源一起回云州,但他有个十几岁,正当花季的妹妹,在末世中,他妹妹随时随地都可能面临女孩子特有的危险。
李东源笑呵呵地说:“不会成陌路人,林雨我们俩商量好了,回家办完事,我们就都去中州找你们,我给姐姐烧完纸钱,告诉她我去了哪里,马上就去中州,我们俩很快就会再见了。”
沈危同情地看了一眼林雨,跳进后备箱。
车顶上四个人蒙上毯子冒充行李,项蓁和高佑翔把假行李勒了几道绳子,上车开路。
高佑翔夸张地张开双臂,对着前方的道路喊:“啊,中州,我马上就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