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脂泉乳只有小半瓶,卫不争吞咽反射消失,灌不进去,林雨勉强灌进去了一小勺。
李东源也回来了,他前天去灰鸭河给王政清送药品和沈从澜凝聚出的新武器,然后从灰鸭河直接向西,接着去给项臻送。
李东源负重飞行的消耗相当大,以前有卫不争的丹药、灵泉水和青玉空间做保障,他长途飞行后,能在青玉空间休息,外加补充能量,卫不争异能和空间消失后,他不但没有了补充灵气的丹药,连食物质量都大幅度下降,所以他现在飞行几个小时后,需要像普通人那样休息。
他在沈危撕裂空间返回信州后几分钟回到了卫家,如果不是他及时返回,手术小组的人起码要在路上走五个小时左右,卫不争就算带回了田文君,也没办法马上开始手术。
林雨的手术做了二十七个小时,卫不争做了三十七个,如果不是陈丽浩的丹药,田文君、戚采薇、林淑雅和高晟都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三十七个小时,沈危除了喝水,就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卫不争。
手术进行到第五个小时时,卫不争的心跳一度消失,又被戚采薇和两个治疗系异能拼命给啦了回来,然后,田文君就让沈危坐在木桶边,以各种不妨碍手术的小动作,一直和卫不争保持着身体接触。
沈危把自己的脸贴在卫不争没有受伤的左手上,不停地、无声地一直在说话,叶渡看着他的口型说,沈危一直在说:“你说的,只要我和爷爷奶奶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就永远不会舍弃我们,我愿意,我愿意,所以,你不能丢下我。”
第116章
风在呼号, 雪在飘, 地上的积雪已经快一米深了。
躺在木盆中的人双目微阖,色如白玉, 无声无息。
沈危侧躺在沙发上,人瘦得脱了相, 眼神却是一片清澈,他直直地凝视着卫不争的脸,左手没入水中,和卫不争的手十指交握;嘴巴不时微微翕动, 发出模糊不清的气声。
带着田文君和戚采薇从信州回来, 沈危就失声了, 但他一直坚持和卫不争说话。
术后的前三天里,卫不争的呼吸和心跳数次消失,又一次次被几个人联手救回来,第四天,卫不争的呼吸彻底消失,心跳却稳住了, 一直维持着缓慢微弱但十分稳定的节奏。
沈危好像把除了卫不争以外的一切都屏蔽了,手术结束,田文君和叶渡、陈丽浩把他和沙发抬到木澡盆跟前, 让他能看到、触摸到卫不争, 他自从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看着卫不争, 爷爷奶奶担心他也出事, 想进来劝劝他,被陈丽浩和叶渡阻止。
陈丽浩说,沈危是全灵根,按道理,他不用食物,只吸收清灵就能够维持生命,沈危在几个小时时间内,变得形容枯槁,体重下降几十斤,应该是异能过度透支累及了肉.体,既然他现在根本就不接受自己发生任何和卫不争无关的行为,那就由着他吧,相信他为了卫不争,也不会把自己累死、饿死。
陈丽浩也是全灵根,也拥有空间,并且聪慧过人,天赋卓绝,她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个异能强大到和沈危、卫不争相当的人,对于沈危和卫不争目前的状况,她的判断最具说服力。
所以这几天,大家放任沈危就这样一直守着卫不争,除了需要更换澡盆里的灵水时陈丽浩和叶渡会进来,田文君每隔几个小时要进来检查一下卫不争和沈危的生命指征,其他人都不会进来打扰。
沈从澜现在不在长丰。
信州的局势尚不稳定,尤其是还有那么多刚刚收服的忖心乌冲异能者和在逃的十三名忖心乌冲异能者,稍一懈怠就可能酿成大祸,叶渡曾经想代替沈危过去暂时坐镇,被沈从澜劝阻了。
叶渡的名字在华厦国军界无人不知,到了信州肯定能镇得住,但他目前是北部战区的一把手,不可能长时间在信州滞留,他对信州部队的人员也不熟悉,过去后无法马上开展工作,并且他是修真者,卫不争和沈危此时更需要他,所以沈从澜自己去了信州。
虽然成了黑乌冲族,但没有人怀疑沈从澜的能力,这几天,沈衣在朵玉村和信州之间充当信使,她说沈从澜到信州后首先召开了一个简短的高层领导会议,然后又和邵冬阳、劳峥单独谈了会儿话,三个小时后,他就沿着沈危的计划,开始调兵遣将,这几天,除了凝聚武器,沈从澜还凝聚出了一批农具,以奖励的形式分发给基地附近的百姓。
陈丽浩进来换水的时候,叶渡就和缓地把沈从澜在信州的情况说一下。
沈危虽然不说话,眼睛始终只看着卫不争,但了解他的叶渡和田文君等人都觉得,让他知道信州那边没有出乱子,甚至情况良好,至少可以减轻一点他在另一方面的压力。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夜色沉沉,卫家大院,除了卧在西套间门口的阿花和黑曜石双目灼灼,警惕地支着耳朵,连爷爷奶奶都睡着了,只有上屋西套间和西厢房南头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
堂屋的门无声地打开,一高一矮两道修长的身影闪了出来。
阿花和黑曜石站起来,亲昵地冲两个人摇着尾巴,让开了西套间的门。
叶渡伸手摸了摸黑曜石的头,小声说:“辛苦了。”
黑曜石的尾巴摇成了风扇。
陈丽浩悄无声息地走到木澡盆边,伸出右手,盆里稍显浑浊的水瞬间清空,紧接着,盆底出现了澄澈透明的清水,水面迅速上升,几秒钟的工夫,就把卫不争除了头以外的地方全部淹没了。
叶渡把几粒丹药撒了进去,收回小玉甁时,他忽然一顿,疑惑地看着墙边的几个盆栽花卉。
陈丽浩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也现出惊疑,她走过去,蹲下摸了摸,确认那两盆扶桑和山茶是真的开花了。
叶渡也走了过去,看看盛开的扶桑花和山茶,又转头看沈危和卫不争,用眼神问陈丽浩:“是谁?”
陈丽浩摇头看着他:不知道,我只知道不争可以让枯木发芽,可现在不争不可能运转功法。
叶渡唇角带上丝丝笑意:那就是沈危了。
陈丽浩也难得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阿危能释放出这么强大的生机,不争应该能被救回来吧?
叶渡笑着拉起陈丽浩的手,两个人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沈危盘腿坐在浩星河欲转瀚无尽的虚空之中,贪婪地抓取着一切他能抓到的清灵,送进一个由血色构成的庞大世界,压制到血色世界的每一个细胞里,。
他记不清这件事是怎么开始的,也不知道何时结束,他只知道,他必须要这么做,否则,那个让他无比亲切、无比留恋的血色世界就会崩溃消亡,而只是想一下那个血色世界会消失,永远不可触摸不可再见,他就一阵心悸,仿佛心被人给挖了去,疼得他生不如死。
他隐约记得两个仙气飘飘的人说过,他身体内现在有了一种能生发万物的能量,他想把那种能量调动起来,送进血色世界里去,但他用了无数种方式,都找不到那种能量,他只好用更多的清灵来代替。
他抓取到了难以计数的清灵,源源不断地送进血色世界,可那里依然死气沉沉,寸草不生。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他身边的星河都重新排列组合换了新模样,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种熟悉而浩荡的能量从他丹田处丝丝缕缕地透发出来,那股能量奔腾不息仿佛无边无际,沈危想把它们送进血色世界,却无法掌控那种能量,他一次次不停地尝试,尝试,尝试……
终于,他好像摸清了那种能量的脾气,在无数次的尝试后,他终于把它们送了进去,血色世界顿时显露出一丝丝生气……
然后,他送进去的更多,更多……
沈危睁开眼,就被一片花红柳绿晃得眼花,他无视了那一片逆时而生的漂亮植物,看眼前的人。
他看见了几乎是微不可见地弯了弯的唇角和一双乌黑温润的眼睛。
沈危的唇角也一点一点弯起,他慢慢的把两人交握的手拿出来,轻轻贴在了自己的唇上。
——***——
卫家沸腾了。
爷爷奶奶在当院设了香案,要跪谢各路神仙保佑他们的孙子。
高佑翔和几个年轻战士带着李青鸳、李青武、卫风以及一群桃夭堡事件中的小异能者,凝聚出了水在大门外端着盆子往远处泼,说是霉运终于走了,用水把霉运洗干净,让它再也找不到来这里的路。
项凝玉和林朵在厨房里说着笑着焖炒煎炸,说要给沈危好补补。
卫不争虽然醒了,暂时还动不了,更吃不了饭,所以虽然他也瘦得让人心疼,饭菜也只能是沈危一个人吃。
沈衣看到卫不争醒来,第一件就是扑上去抱着沈危,又哭又笑的。
末世来临时,沈衣和两个同学在东北的原始森林里自助游,在游览一个十分著名的岩洞时,地震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发生,她和数米以外的同学被分开,她被困在一个大约三百平米、封闭的岩洞中。
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把岩洞挖出个口子自救,否则,缺氧会让她死亡,所以最初的慌乱过后,她马上开始挖洞壁,可她不知道挖了多长时间,挖得精疲力尽,岩壁一点没有通透的迹象,她的身体却出现了问题,浑身发痒,手上不时长出些类似小鸡绒毛的东西,后来,绒毛变成了羽毛,羽毛越来越多,全身各处都有,更要命的是,发生如此让人绝望的事,她连哭泣发泄的权力都没有,她只要一发出声音,嘴里就会喷出炙热的火焰,而她控制不住火焰,她没忍住哭了一嗓子,喷出的火焰差点充满整个岩洞,把她自己给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