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这种时候X虫上脑顾不得想别的,但是在终于灵肉合一的时候我看着镜中交颈的一对鸳鸯眼前忽然走马灯一样过去了好多画面,从正光年间的杨柳春风夭夭桃李,到武泰初年的泥销枯骨生离死别,再到今生初见,他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抱住了我,湖光山色里生涩试探的亲吻,北方小城山间的秋夜里我终于承认自己的心意,到后来黄泉碧落,一步一步都是真心。
画面定格在两个人回家的路上,他回首微笑,向我伸出了手:“要牵手吗?”
好风佳月,路灯映着两个人长长的并肩而行的影子,美好的人间朝我们伸开揽纳的双臂,向我们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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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好日子眼看就要来了,这次问题出在我身上。
我矫情了,我犯病了,我像个患得患失的精神病,我白天上班的时候一天往家里打十来个电话,微信隔半小时发一条,就是想听听云玉的声音,确认一下——你说这用得着确认么,但我必须得确认一下他在家,我试着克制一下自己这种吃饱了撑的一样的傻吊行为,但是发现不行,我两个小时听不见云玉的声音就心慌,继而开始无法自控地胡思乱想,我知道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是杞人忧天瞎扯淡,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云玉脾气好,特别有耐心地接我的电话,再轻声细语地跟我闲扯几句没用的,但是我这种频繁打电话的行为最终引起了我老板的注意,他劈头盖脸地训了我一顿,临了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耽误工作”,我臊眉耷眼地挨完骂回来,我旁边一同事欠儿欠儿地凑过来问我:“到底因为什么啊,你这几天怎么了?”
我不想说:“没什么。”
他还特八卦,不依不饶地:“怎么了啊?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不想说话,摆了摆手。
他拿肩膀怼我:“说说呗,大家都挺关心你的。”
我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说这事,于是开始闭眼睛瞎咧咧:“我大姑老年痴呆身边不能没人,我堂哥这几天出差,就把她托付给我了,我这不是不放心她吗,隔一会儿得打个电话。”
我大姑就是癫痫,不犯病的时候精明着呢,身子骨还倍儿棒,这话要让她听见了,估计犯着癫痫都能杀到我家门口拿42码的拖鞋底子抽我38码的脸。
我同事皱了皱眉:“老太太这病不好治啊,得在你家待多久啊?”
我也不知道我这毛病多早晚能好,估摸了一下说:“一周吧。”
得嘞,我算是明白我老板那句“工作不能耽误”是什么意思了,这一个礼拜他有事没事就“小柏你搞一下这个”、“小柏你弄一下那个”,生怕我活干少了。
白天就是这么个情况,晚上回家的时候能好一些,但是睡前无论体力消耗多大,我都睡不踏实,频繁的梦魇让我无数次在午夜被惊醒,那些缠身的噩梦真假参半,虚实交错,但是都逼真得让人绝望,醒了之后还是久久缓不过神来。
昨天晚上我又被吓醒了。我能听见我自己喘着粗气喊了一声“云玉”,然后扑棱一下坐了起来。
云玉睡眼惺忪地跟着我也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把被子披在我身上,抱住了我,拍着我的后背给我顺毛,下巴搁在我肩膀上,他亲了亲我的脸,声音还带着被吵醒的慵懒沙哑,他低声道:“好了,没事,没事,我在这里。”
我什么也没说,像海难里的幸存者抱住一块浮木一样,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很暖,睡衣的布料柔软干净,带着洗衣液的清香和被窝里人的体温加热之后特有的温暖气味,我在他怀里渐渐平静下来,他一直轻轻地拍着我,还微微地摇晃,发出那种哄小孩睡觉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嗯嗯”的声音,这种方法虽然幼稚但是奇迹般地有效,我总是能很快地从乱七八糟的恐怖梦魇里挣脱出来。
我摇了摇头,抹了把脸,说:“没事了宝贝。”
他说:“又做噩梦了?”
我说:“啊。”然后拍了拍他,“行了我没事了,睡吧睡吧。”
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什么也没说,躺下了之后给我掖了掖被角,从后面抱住了我,亲了亲我的头发,低声说:“睡吧,我在这里。”
我嗯了一声,过了两个小时之后,我悲哀地发现,我他妈好像又失眠了。
没办法,三个月的药物助眠让我对安眠药产生了依赖性,不大,但一下子停药之后总是特别容易失眠,我不敢告诉云玉我睡不着觉的事,上次我胃病又犯了的时候我看他心疼得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对了,我一个二十啷当的大小伙子,上辈子打仗的时候肚子让人横着豁开都没吭一声的人,在他那儿跟个风一吹就倒的脆皮美人灯儿似的,我哪怕是灭霸萨诺斯呢,在他眼里都是块含着都怕化了的紫薯。但是睁着眼干躺着实在是太难受了,我鬼鬼祟祟地翻了个身,又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自以为自己飘若浮云矫若惊龙,踮着脚溜到客厅,蹲地上翻出了电视柜下头的药箱,打算吃片安眠药好睡觉,就在我打开药箱按扣的时候,我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你干什么?”
我吓一跳,后颈毛都呲起来了,一扭头发现云玉站我身后,宝相庄严地看着我。
我讪讪地笑了笑,悄没声地把药箱推了回去,心说这人怎么做鬼和做人没区别,走路都没声音的:“这不么,睡不着觉,起来溜达溜达。”
云玉叹了口气,说:“睡不着也不要吃药,我给你热点牛奶。”
我想说不用了,那玩意儿不好使,他已经转身去厨房了,从碗架柜下面翻出了个小奶锅,倒了点牛奶进去,开了小火慢慢地熬,我诧异地看着那个精致崭新的小奶锅:“咱们家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小玩意儿?”
云玉拿个奶粉勺一点一点地往锅里放糖,头也不抬:“我买的。”
我靠着门框乐:“还挺可爱的。”
云玉笑了笑,他做这种事的时候总是特别沉静,看着都好看,静静的,像个人间烟火里的仙。
食神。
我这边正发着呆,食神一把掳走了我已经放到嘴边的烟:“不要抽。”
我都快崩溃了:“宝,戒烟这个事儿吧,它得循序渐进,你不能前两天还一天两包,嘎嘣一下就一根都不给了,这样……人会……出问题的……”
我声断气绝一样沙哑着声音说完后面半句,扑通一下趴在饭桌上,云玉头都没回:“怎么了?”
我说:“柏舟没有烟抽被气死了。”
云玉扑哧一声笑了,我坐起来扯他袖子:“就一根。”
他说:“不行。”
我冲他疯狂抖肩:“一根一根一根,就一根。”
云玉说:“不行。”
我叹了口气,坐了回去:“行吧,我还得跟你长命百岁呢,不抽就不抽了。”
云玉笑了笑,坐在我对面,我握了他的手看着燃气灶蓝紫色的火苗发呆,他沉默了半晌,说:“你是怎么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这段时间状态不对,我想了想,说:“撒癔症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轻轻拧着眉,没说话,我说:“不用担心啊,要么我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云玉点了点头,说我陪你,然后站起来把火熄了,把牛奶倒进碗里递给我,我小口地喝着牛奶,心里其实隐约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
其实云玉的离开对我造成的影响比我想象中大得多,掉块肉尚且留个坑,遑论他在我怀里灰飞烟灭这种事,那伤我伤得太深了,以至于云玉回来这么长时间,我的潜意识依然没有从恐惧和悲痛中走出来。
我这种情况应该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之前机缘巧合做过一些这方面的了解,但是具体这病怎么治,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不是心理医生。
于是看心理医生这个事就提上了日程。我预约的那个医生是个老太太,特别慈眉善目,诊室的椅子特别舒服特别软,坐在那就特别有倾诉欲,我和云玉一块儿进来,我坐下跟她介绍:“这是我爱人,方便在这儿听吗?”
老太太笑了:“可以的。”
我坐那叨逼叨了有快一个小时,把之前的经历现实主义加工了一下,连带着我这段时间异常的焦虑表现都讲了一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老太太在我说话的时候老是笑,一个看起来那么专业的老太太居然笑点那么低,搞得我像是花钱来说相声的,说完了我叹口气:“您干嘛啊,我还挺愁的,我感觉我都快抑郁了。”
那老太太很温和地摇了摇头说:“基本上我们是排除抑郁症这个情况的,你这个表现……是不太符合抑郁症的症状的。”
老太太跟云玉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我,说:“我们初步判断是轻度的PT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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