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别的先不提,这种做法到底有没有希望?”
师公犹豫片刻:“……有。”
我说:“我来。”
“柏舟!”
我本来就焦虑,这会儿不耐烦得直想骂娘:“秦风你他妈推三阻四的有完没完。”
师公说:“孩子,你还是再好好想想。”
我说:“不想了,再想赶不上明天火车了,师公麻烦您准备一下,咱们最好是今天晚上就开始,能招来最好,招不来……招不来再说,我要是撂这儿了,那就是我命中注定一道桃花劫,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但要是让这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了,我后悔一辈子。”
是夜,风静月明,屋子里只点了几根蜡烛,人影绰绰,烛影跃动,更显得幽幽。师公坐在我对面,神色凝重,秦风更是紧张得五官都在扭曲,我额前贴了一张符纸,赤着一臂,胳膊由臂至腕用刀刻了诡异的纹路与符号,鲜血横流,顺着指尖滴落到一块同样刻着奇诡花纹的青铜盘上,我把手按在那块青铜上,闭上了眼睛。
我心想,这次要是能把云玉招回来,打是舍不得打了,骂也得好好骂这小坏蛋一顿。
☆、第 20 章
神鬼共生,野兽肆虐,迷雾弥漫的幽绿密林缠绕着蛇行的女萝,蛟龙于深水中显出依稀的轮廓,神人鬼妖四界相通,上古巫祝遥远的歌声从艳丽奇诡的神话中悠悠而来,与呢喃的经咒渐渐重合。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託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比往释些。
归来兮!不可以託些。
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我感觉一阵头晕,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一阵青烟一样缓缓上飘,最终我大抵是灵魂出窍,得以以俯视的姿态,看着神态各异的三个人——失去魂魄的我就像一条四六不分的傻狗。
我想起那时候我深陷厉鬼的怨念之中,听到的云玉的呼唤,我没有他那么凄惶,反而在古老的咒语中慢慢平静下来,我只是觉得,我拼一条命赌上去,看他会不会跟我走。
经咒的声音仍然像从天边传来,我所俯视的一切却再看得不那么分明了,我的视野逐渐模糊,扭曲,变暗,最终变得一片漆黑。
生魂做引为何是逆天而行的禁术,我终于明白了。
我踉踉跄跄地走在一条蜿蜒的小路上,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与其说那是一条小路,不如说那是一条断崖——狭窄的小径下临不测之渊,汹涌而过的大川奔腾着滚滚的岩浆,山河失格,血河顺着大地的经脉缓缓流淌,崖底开着红的恶艳的花,纤长蜷曲的花瓣像女人弯起的指爪,它们无风自动,在悬崖底的血河边伸长了花瓣变成一条条细长的舌头,它们用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阴森恐怖又怨毒阴狠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下来吧。”
“下来吧。”
“下来吧。”
那千百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变成振聋发聩的咆哮,它们嘶吼着,伸长了舌头舔舐我的衣角,我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拼命地跑,不敢回头,不敢停下,我跑上了一座桥,而就在此时,万籁俱寂。
那桥上的女人拿了一碗汤说:“喝了吧,你从地狱而来。”
我说:“不,我要找一个人。”
那女人桀桀地笑起来:“你若找‘人’,该去桥的那头。”
我说:“……不,不找人,找一个鬼。”
女人瞪大了眼睛,好像千百年没有听过笑话一样放声大笑,惊起一片乌鸦:“你找鬼?那你该回去找,这桥下面就是忘川血河,所有不能转世的亡魂都在河里,你敢下去找吗?”
那女人的眼像幽幽的鬼灯,她逼近了我:“你敢回头吗?”
我不想和她废话,转身往回走,悬崖底的花依旧开得恶艳而招摇,我纵身一跃。
我不知道我在血河里沉睡了多久,在这里时间停止了流动,可能有几千年,可能有几百年,可能只是转瞬间的工夫,众生百态,我躺在血河里,看无数人从这座桥上走过,形形色色的草莽或是显贵,丑夫抑或美人,都在无数的轮回中形神俱灭,一世风尘付与一碗汤,他们来来往往,有的变作畜生,有的再世为人,还有的被投入忘川与我作伴——
似乎天地洪荒,万古如流,而那时我终于看到了他。
他无知无觉地从这座桥上走过,我大声呼喊他的名字想要叫住他,可我惊恐地发现,不管我想说什么,从嘴里说出的永远只有喑哑的,怨毒的三个字:
“下来吧。”
不,不!
那不是我要说的!
怎么回事!
我拼命地发声,我想叫住他,我想让他认出我,可我惊恐地发现,我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朵彼岸花。
红得恶艳而又招摇。
那女人嘲讽的声音近在咫尺:“你难道没有想过吗?那些花儿,都曾经是妄图寻找魂魄的可怜人。”
她说:“这就是人间情爱。”
而那人却没有走,在断崖上踯躅徘徊,那女人于是迎了上去,端了一碗汤,声音蛊惑:“喝了吧,你从人间而来。”
那人摇了摇头,道:“不了,我要找一个人。”
若合一契,若珏成玉,他的话音刚落,我的呼喊脱口而出。
“云玉!”
岸上的人诧异地回头。
我笑了,对他伸出手:“跟我回家吧。”
“听话,跟我回家。”
整个幽冥应声而碎,那女人讥诮的面容霎时灰飞烟灭,彼岸花瞬间枯萎,忘川河波涛倒流,低垂的血红的天边发出隆隆的巨响,我们在世界崩塌的漩涡中紧紧相拥,猎猎的风卷着我们两个人的头发与脸颊,山陵崩颓,断崖倾塌,一道神秘的天光射进世界的裂缝——
魂兮,归来。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回到现世,秦风大吼一声“别发愣了他出来了”,我瞬间回神,一个人影慢慢由虚变实,飘在半空之中。
我从地狱走回人间。
我和云玉无声对视,两厢无言。
三天没见,他好像一下子就憔悴了,打回到我最初见他时候的样子,整个人都泛着虚弱的半透明的青色,衣角发梢都是虚的,衣服也破了,褴褛地披在身上。
我的手都在轻轻地发着抖。
怎么成这样了啊。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啊。
我沉默很久,问他:“怎么搞的?”
云玉拽了拽衣袖,慌张尴尬地把破掉的地方徒劳地往身后藏:“途中遇到了几只虎妖。”
我嗤笑了一声:“东北虎,有的你受的。”
我说:“云玉,来之前你说过要学这里的特色菜做给我吃的,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他神色动容,不知所措地低了低头,说:“我……”
我没等他说完,跨步上前吻住了他。
我试着按照书上说的方法催动经脉,大口大口地给他渡着阳气,他愣了一瞬之后慌忙推开我,我一把搂住他的腰,舌头撬开了他的牙关。
他妈的,刚确定自己弯了,男人就跑了,好不容易找回来,不好好亲一顿怎么行?
与上一次被动懵逼地接吻不同,这一次我的舌勾着他的舌,攻城略地,他在推拒了一阵之后,温柔地缠上了我的唇舌。
一吻结束之后他紧紧地搂着我,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他说:“你不是……”
我说:“我弯了,我喜欢你。”
他苦笑了一声,从我的怀里挣了出来:“你跟我在一起,太危险了。”
我有点不满——干什么,还没抱够呢。
我从后面抱住他:“你要是不作妖,我就不危险。你都不知道,我为了找你,再危险的事我都做过了,我都为你变成小花花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撇撇嘴:“这个我不告诉你。”
他又不说话了。我看他那个架势好像也不是很想留下,转到他身前,抬手露出了我鲜血淋漓的胳膊,一边黏黏糊糊地亲他的脖颈,一边说:“你看看,你走这几天把我给想坏了,为你自残为你流泪,为你伤心为你买醉,遭不少罪呢,一早你就说你对我有意思,哎,撩上手你就跑,我都想给你一下子,什么玩意儿,欺骗纯情少男的绝美初恋。”
他看见我的伤口惊了一瞬,表情似乎有动摇,然而还是默默地给我擦拭干净手臂上的血迹,说:“阿舟……我对不住你。”
我说:“你嫁进老柏家,就很对得住我。”
他摇摇头,偏过头不去看我的眼睛,轻声道:“我太危险了,你与我在一起这段时间遇到了多少危险?外界的,甚至我自己的,倘若有一天我真的伤了你,我万死难辞……更别说我已经死了。倘若我不曾伤你,难道你要与一个不知来路的厉鬼纠缠一生么?无妻无子,阴气缠身——你应该有一个很安稳的人生的,你不该是那样的。我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意识尚且混沌的时候打扰了你。”
我是真的很想打他。
于是我狠狠地亲了亲他。
我说:“云玉同志,我个人觉得你的革命思想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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