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 廊道眼看要到尽头, 背后突然窜出一具土黄色的百单八,主力武器是一对三棱锥,凶神恶煞向他扑来。
眨眼间,一串轰隆隆的巨响, 那家伙被连续的爆炸淹没了——短短十米路, 高修设置了二十多个中子场, 对方速度太快,来不及制动,外装甲全部炸飞,一只三棱锥脱手,擦过黑骰子的右脸,打着旋扎进合金墙。
黑骰子顺势握住那只锥, 用力一拔,在手里掂了掂,亮起浑身的照明灯,全速冲进爆炸后的烟雾。
近身战,三棱锥对三棱锥,高修闪转腾挪,边攻击对手要害边在四周投放中子场。一把锥,两个人都玩得出神入化,但随着形势僵持,中子场的数量越来越多,对方落了下风,在频繁的爆炸和激烈的格斗中左支右绌。
高修占据着绝对优势,又一次大面积爆炸,对手背部受到重创,趔趄跪倒,黑骰子赫然跃起,攥着三棱锥猛力向下,一击,刺中那家伙的天灵盖,整片头盖骨四分五裂。
听到交火声,元贞和贾西贝分别冲进左右两条走廊,转生火唰地打开胸前的喷火闸,二十四道火焰喷射口向外突出,随着御者的肾上腺素飙升,微小的蓝色火苗冒出来,在喷射口周围跳动。
那么多道门,他一道一道踹开,全是空屋子,黑洞洞的没有窗,惯性又踹开一扇,里头陡然喷出一束高温火焰,正对着他的目镜,千钧一发之际,他抬手捂住眼睛,同时,腹部被一刀贯穿。
贾西贝在右侧走廊,他和元贞的策略不同,不管门,而是径直往里跑,所有枪机都是待发射状态,从脑后、肩膀、小臂上支起,对准前后左右各个方向,随时准备击发。
突然,头上有什么东西掠过,突突突,一排子弹打下来,打穿了日月光的肩甲,是特种弹。
骨骼先于人体有反应,胳臂上的机枪快速转向,对准天花板纵向射击,贾西贝同时抬头,在墙壁和棚顶形成的夹角处看到一个球状机械体,涂装和环境融为一体,直径不大,球面上三百六十度全是枪口。
日月光迅速撞开一扇门,躲进去,那东西严格说来也是骨骼,只是御者不在骨骼内,而是远程操控。
机械球追着他扫射进来,它没有超级视力,大多数子弹打空了。贾西贝躲在暗处观察它,射击角度、数量、时长都能控制,一定有动力系统。他往机械球背面的墙壁上看,微微的,有一点红光,位置在球体底部。
日月光抬起腕枪,用最大倍率瞄准,子弹装填、上膛、击发,砰地一声,机械球向后撞上墙壁,同时,走廊尽头响起一声惨叫,是御者。
贾西贝立刻操纵日月光冲出房间,向着声音的大致位置猛烈扫射,一连五个房间全被打穿,在其中一间的门口,另一个机械球悬在半空,密集的枪口正对着日月光的脑袋。
贾西贝悚然瞪着它,一秒,或者两秒,白球扑通掉在地上,底部的红灯熄灭,在它背后,是被打死在外置御者舱里的操纵者。
非穿戴型骨骼,曾经流行了一阵,优点是可以突破人形限制,出现了大量机械狗、机械猛兽,包括这种球体骨骼,通过神经元与御者通感,同生共死。缺点是人机分离,御者的位置一旦暴露,一把小刀就能解决,导致骨骼过早丧失战斗力。
贾西贝收枪。
左侧走廊,转生火一把抓住插入御者舱的长刀,生猛的,把对手从房间里拽出来,这是一具和他一样的喷火骨骼,但只有一排六个喷射口,是老型号。
巨大的合金刀割开了肩膀上的皮肤,元贞歪着头,在冰冷的刀锋下和它角力,机械动力不相上下,几乎同时,它们向对方喷射火焰。方寸之间,温度骤然上升近千度,元贞嘶吼着,加大能量输出,眼看着二十四道蓝火越烧越亮,将对侧的六道火焰压住、覆盖、推倒。
“啊啊啊!”是对手的惨叫。
一把迎头火,它的目镜烧化了,元贞一脚踹开它,从肚子上拔出长刀,跳上去,一刀斩断烧得滚烫的防火装甲,割下它的头颅。
同一时间,白濡尔趁乱跑进那条通往汤泽办公室的迷宫小道,十楼遭到袭击,唵护法必须在五分钟内护送会长到安全地带,所以汤泽现在一定不在办公室。
“……九、十、十一……十五。”
白濡尔向右拐了十四个弯后,在第十五个岔路口突然左转,进入一条弯曲的长路,路窄且黑,尽头处是一扇落满了灰尘的小门,他跑过去,输入指纹密码。
三年了,啪嗒一声,小门打开。
汤泽的办公室,最里面的淋浴间,一扇伪装成镜子的窄门赫然开启,白濡尔踩进来,这里曾经是他的地盘,暗道、格局、窗外的景色,一成不变,他到办公桌前坐下,须弥山仍在眼前,静静的,恒常旋转。
“欢迎回来,”那颗黑色的心脏打破房间的宁静,“白濡尔。”
白濡尔笑了笑,转动椅子看向窗外:“好久不见,我的天下。”
“三年了。”须弥山说。
白濡尔转回头,向它倾身:“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染社攻破无量城那天,他们也是这样彼此相对,白濡尔一身奢侈的白西装,左胸上是一枚金色的怒吼狮子胸针。
“他们就要进来了。”走廊上能听到激烈的枪声。
“绕一会儿才能到这里。”须弥山说。
白濡尔按住额头:“有魏晓带路,只是时间问题。”
“你会被关进猛鬼城,核心囚舱。”
白濡尔一愣:“汤泽这个混蛋!”
“只是暂时的。”
白濡尔蹙眉,难以置信的狂喜从脸上的每一处细节蒸腾出来:“暂时是多久?”
“三年后的夏天,你将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白濡尔腾地起身,来回踱步:“你看到那个‘我’了?他什么样?”
“头发灰白,憔悴,而且孤单,”须弥山无机质地描述,“除了仇恨和野心,失去了一切。”
“不,”白濡尔轻笑,“我有逐夜凉,你不是说他没死吗,”他望向窗外,那个支离破碎的天下,“他是我的影子,除了太阳,没人能把影子从一个人身后夺走。”
“太阳……”须弥山想说什么,被白濡尔打断,“为什么我有你,还是败了?”
“得须弥山者得天下,”黑色的心脏缓缓回答,“但不意味着不会失去,天下注定是被夺来夺去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白濡尔瞪着它。
“我和你约定,三年后的初冬,染社的莲花旗必将从江汉、从天下的每一个角落,一一降下。”
杂乱的脚步声冲到门口,密码锁被特种枪打烂,操纵着胜利幢的汤泽走进来,站在白濡尔面前,抓住他左胸的怒吼狮子胸针,一把扯掉。
从这一刻起,狮子堂的千钧沦为了阶下囚。
回过神,白濡尔对须弥山说:“我要你兑现承诺,这个初冬,让染社的莲花旗从我眼前的每一个角落降下。”
“未来不是我能左右的,”须弥山徐徐旋转,“我只是把我‘看’到的千万种未来中那个不可改变的‘必然’说出来。”
这时,门外有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白濡尔警觉,门锁着,有输入密码的声音,也许是汤泽,也许是护法,他迅速藏身到窗帘背后。
门开了,一具骨骼走进来,三米高,崭新的天青色装甲,像是第一次进这个房间,有些茫然:“须弥山?”
白濡尔看向那个兀自旋转的磁场,“我在。”它说。
骨骼走过去,看到它的一刹那,目镜灯急闪,惊诧地叫了一声:“刁……冉?”
霎时,凝聚在一起的黑色心脏陡然四散,像崩塌的砂塔,又仿佛生灭无常的娑婆世界,蓦地归于一片虚空。
他说了什么?白濡尔没听清,一个名字,或是一个代号,竟让须弥山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原来……”骨骼低语,“你就是须弥山。”
什么?谁?白濡尔费解。
“我是替我哥来守着你的,”骨骼说,“看来不用了,我带你下去,你的匣子呢?”
白濡尔愕然,他居然知道须弥山有匣子。
从洛滨手中得到的须弥山确实有匣子,但白濡尔在办公室地板下做了一个暗格,把匣子藏进去,只留磁场和黑金在地面上旋转,乍看像是没有实体,让人以为不能挪动,无法偷窃。
骨骼在地板上摸索,很快找到暗格机关,啪地一声打开。
不,白濡尔瞪大了眼睛,任何人都别想把须弥山从他手里夺走。他看向大窗下的矮墙,那里有几个金属饰件似的东西,其实是抓取器,背面有超弹性合金丝,连着墙里的电机,一旦抓取到目标,电机将以极大的功率启动,将目标狠狠甩出窗外。
十楼,就是骨骼,也会重伤。
白濡尔握住其中一个,正要拔,黑色金属突然汇聚,重新凝聚成心脏,向他大吼:“住手!”
骨骼应声回头,看到窗帘后的白濡尔,两个人相距不到五米,同时怔住。
很长一段时间,骨骼一动不动,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白濡尔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