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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毛小仓鼠正在玩水。
准确地说,它正漂浮在小溪上,借助一颗透明的、大小正好能装下它的球。
灰色毛团安稳地躺在里面,捧着那串果子正在窸窸窣窣地啃着。它时不时抬头看看位置,要是顺着水流漂出去太远,就暂时把果子塞进嘴里,迈开小短腿向着上游方向蹬上一会儿,圆球被它蹬得飞快转动,会像小船一样前进一段距离。
这球看上去仿佛一个透明的大泡沫,似乎很是脆弱,可是站在岸边看着的神君和魔尊都知道,这恐怕是世间最坚不可摧的一个球——它是由两位太初神联手施展的禁忌封印结界凝缩而成的。
灰色小毛团在小溪里玩得很开心,岸上的两人看着自己折腾了那么久的封印变成了仓鼠玩物,都心情复杂。
“我说它怎么没有变化,原来它根本没有吃掉那个结界啊。”苍恕说。
它只是把结界藏了起来,时不时还可以拿出来玩,比如现在。
苍星垂也说:“嗯,它毕竟是个乾坤袋。”
舒舒服服地躺在水面上吃完了果子,灰毛小仓鼠把果梗扔出圆球,然后蹬着这颗结界做成的球又上了岸。到了陆上,球滚得飞快,一眨眼就越过了苍星垂和苍恕两人,“嗖”地钻进小树林里不见了。
“……算了,它开心就好。”苍星垂说。
因为有灰色小仓鼠和它的结界球打岔,两人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总算不像方才那样僵了。
他们今日还有正事要做,因此这会儿都默契地没再提刚才不愉快的争执,苍恕道:“今日天光大好,我们就趁这天地灵力最盛的时候处理掉笼子吧。”
苍星垂点了点头,道:“我来砸,你给我护法。”
他们都在忧虑这个笼子上会不会有什么极厉害的咒术反噬,或者那缠在笼子上的阴怨会暴起伤人,因此砸毁笼子之前做了万全准备——其实也不是很万全,毕竟现在神力有限,使用时又颇感滞涩,一个不留神就会变回仓鼠, 只能是尽力而为了。
苍恕一手抵在苍星垂的背上,道:“小心点。”
“用不着你来提醒。”苍星垂说。
苍恕知道,他虽然嘴上不饶人,又时不时发疯,但做正事还是很可靠的,不会拿两人的性命开玩笑。
果然,苍星垂接着向他确认道:“准备好了?”
“嗯。”
苍恕应了一声,运气凝神,随时准备把苍星垂从被反噬的边缘拉回来。
苍星垂并住双指,扬手一划而下,一道神力凝成的气刃向前方直劈而去,木质的仓鼠笼子应声而碎!
一道神力凝成的剑气向前方直劈而去,木质的仓鼠笼子应声而碎!
第21章 天机
作为九位上神之中唯一的神女,长乐神姬容貌姝丽,性情开朗,还是一位福星,可谓是神界之中最受追捧的一位上神了。
寻常小神若是能巧遇她一回,可以连着走好些天的好运,若是有幸能得她一句亲口祝福,那更是受益无穷,在某些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会得到天道给予的特别的眷顾。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位神女平时不爱到处走动,别说出第七重天了,她甚至都不怎么迈出自己的神姬宝殿,没有正事要做的时候,她只在自己的殿中读书赏画——这是第七重天的神姬殿女官们对外的一致说辞。至于神姬平日看的是什么书什么画,并无人知晓。
今日是不太寻常的一日。第七重天的女使们捧着几卷新鲜出炉的书画步入大殿,正遇上长乐神姬带着两位女神官飞出神姬宝殿,流光溢彩的五彩衣袂翻飞,一行神女径直往第七重天外而去。
“神姬怎么出门了?”捧着书卷的女使惊讶地说,“这些书画她都盼了好些日子了,我们方才去取她也是知道的呀。”
捧着画卷的女使摇头道:“第二重天前些日子出了事,神姬没有心情看这些了吧。我瞧着她该是又往第九重天去了。”
慈悲神君没有回来,第二重天却一夜之间冰封万里,这么大的事想瞒都瞒不住,即便剩下的几位神君和神姬屡次出面安抚,神界上下依旧一片哀愁。
神族寿命悠长,近乎永生,上神们更是与天地同寿,轻易不会陨落。从鸿蒙伊始到如今,也就只有轮回神发大愿时献祭自身这一例,而轮回神的第一重天至今还好好地按原样运转着。
虽然无规律可循,无人知晓上神陨落会引发什么样的天象,但第二重天的冰封异象让多数天神都觉得,慈悲神大约是陨落了。
只有几位神君和神姬知道,慈悲神确实是陨落了。
长乐神姬等在第九重天和合神君殿的偏殿中,向来优雅从容的神女此刻却显得有些焦急,她没有坐下,而是凭窗站着。
殿中悬浮着一个金丝做成的精致鸟立架,一只胖头胖脑的棕色小鸟正站在上面。这只鸟双眼灵动有光,时不时还会歪头或是踱步,若非凑近了细细地瞧,绝不会看出这竟不是一只真正的灵鸟,而是巧工阁做出来的机关鸟。
数万年前神庭刚刚组建时,除了九位上神各自坐镇一重天之外,神界所有的重要枢纽和机构全都安置在了九重天之中,比如第五重天的灵植园、灵兽园,第六重天的丹青墨房,等等。而和合神不喜热闹,第九重天除了他的和合神君殿,就只有一个巧工阁。
机关鸟轻轻鸣叫了一声,长乐神姬回过头看了它一眼,对自己的神官道:“可算是来了。”
她话音刚落,那只机关鸟扑棱着翅膀飞起来,落在了殿门口那来人的肩上。
“神姬殿下,劳您久等了。”来人一见长乐神姬,就客客气气地拱手道,“我代我家神君给您赔个不是。”
他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穿着一身样式新颖、做工繁复的暗金色神衣,领口处还挂着一块金丝为框的单片镜,这便是第九重天巧工阁的阁主贺天拙。
和第九重天的主人和合神那刻薄的性情完全相反,贺天拙待人和气,总是笑眯眯的,可是长乐神姬知道,这位巧工阁的阁主可比和合神君还难对付。
“巧工阁主。”长乐神姬向他点了点头,算是见过礼,“我找的是和合神君,可不是你啊。”
贺天拙再一拱手,温和道:“最近正逢地府六十年一度上报的日子,我家神君处理鬼界公务,数日未歇,这会儿还在调息,恐怕不能见客了,还请神姬殿下多多包涵。”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俗话还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位巧工阁阁主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叫人想冲他急都不行。可长乐神姬和他打交道久了,却不吃这一套,撇嘴道:“我看他不是累着了,是被我烦着了吧?最近十次来,有九次都是你出来应付我。”
因为和合神君脾气古怪,性子也孤僻,很难说是因为和合神不喜欢殿里住着别人,还是因为别的天神都不愿意来和合神座下办事,总之,第九重天的神君殿里一个神官都没有,倒是巧工阁主来得很勤快。久而久之,他几乎算作半个和合神座下神官了,若不是有贺天拙左右逢源地替和合神与各路访客周旋,大约和合神早就把整个神庭得罪干净了。
听长乐神姬这样说,贺天拙也不否认,只无奈地一笑,道:“神姬莫怪,我家神君说了,神姬求问的那件事……兹事体大,牵连甚广,他确实不可透露,否则便是泄露天机了。”
这句话明显是经过了贺天拙美化的,长乐神姬不用想也知道,和合神君的原话必然是“无可奉告,你走吧不送了”或者“我是知道,但我不想告诉你”之类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而且说话前还要加上一句“呵呵”。
“我今日不是来问那件事的。”长乐神姬正色道,“我有一件更兹事体大、牵连更广的事,必须要现在、立即找和合神君——继承了轮回神君权柄的和合神君,拿个主意。”
贺天拙的脸色微变,然而这一万年里,长乐神姬为了见和合神君实在是无所不用其极,就是他也被骗过好些次,沉吟片刻,他还是谨慎道:“是什么大事,神姬能否透露一二?”
长乐神姬只说了一句话:“第二重天有变。”
贺天拙立即道:“我去请我家神君,神姬稍候片刻。”
他作了一揖,带着他的机关鸟一起飞出了偏殿。
“神姬,这……这是否不妥?”女神官担忧地说,“慈悲神君之事暂且不宜宣扬,巧工阁主并非上神,也并非和合神君的贴身神官。”
“也差不多了,他干的活比贴身神官还要多呢。你们是没见过和合神君的正殿,连和合神喝水的杯子都是他亲手做的。”长乐神姬抚了抚头上的流苏钗,“再说了,当年若不是他一心要住进第九重天,轮回神君又散漫不爱管束我们,九上神是不是这九神还未可知……”
另一位女神官惊道:“什么,巧工阁主竟有上神神格?神姬,这事……说得吗?”
“没有什么说不得的,大家都不去提罢了。那是鸿蒙初开时的事了,你们还未诞生呢,有时间说给你们听吧。”长乐神姬将目光投向窗外,“他回来了。”
贺天拙又独身一人回来了,但这一回他的神色严肃许多,他快步走进殿内对长乐神姬道:“神姬殿下,我家神君在正殿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