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越侧眼看着谢清秋,有些怔怔出神,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讲。
谢清秋察觉后,将邢越那没有温度的手捏在掌心,问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邢越却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低眉顺眼的样子哪有一丝身为鬼王的气势?
邢越似乎斟酌了半天,才有些勉强的开口:“师尊,筑基的原理就是将炼气期修炼的灵气进行压缩变为液体。而师尊的气海……磅礴浩荡生平罕见,若是要将这么多的灵气压缩绝非一日之功,一颗筑基丹……恐怕不足以让师尊成功筑基。”
谢清秋想拿眼睛瞪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便不介意的笑笑,道:“就算没有筑基成功,变成鬼也不错呀,然后到了阴曹地府也有你作伴。”
邢越依旧是像雕塑一般,连一个外在表情都没有。
但最了解其的谢清秋却有种感觉,邢越现在心情似乎还不错?
“……若是师尊想要筑基的话,我也可以帮师尊延长寿命,还有……”邢越说着说着,别过了头不让谢清秋看他,接着道,“我早已为师尊在地府阴气最薄弱的地方准备好了府邸,是按照永辉峰您的寝宫进行装潢的;另外,我还为您在地府准备了一方灵田,里面都是炼制筑基丹的药材,师尊想炼制多少筑基丹都足够。”
谢清秋捏了捏邢越的掌心,除了其没有丝毫温度般,两个人在一起的样子就好似回到了两千多年前。
可是——
谢清秋温润的眼睛突然发出了凌锐的光,他要的不仅仅如此。
回到两千多年前,这还……远远不够!
谢清秋吐出一口气,似是开玩笑道:“你有这般准备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这样咱们就不用大老远跑到药王谷了。”
邢越这次倒是把头转了过来,不过也只是毫无表情地看了谢清秋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我……我想和师尊多呆一会。”
“是吗?”谢清秋叹了一口气,然后冲着邢越笑了笑道:“也对,万一这次为师成功筑基,肯定是要和落白一道去找那个死灵法师的。
还有落白……现有一大仇未报,本来我和老顾以为是落白的臆想症。
可是很多中千界的人下来则证实仇恨的确存在,我不可能放任其一个人找神明报仇,所以现在有时间多陪陪你也是对的。”
邢越听罢,握着谢清秋的手先是紧了紧,旋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道:“……苏落白和神有仇吗?那和苏落白在一起的……异瞳男子呢,不是还有他在吗?”
谢清秋看着邢越,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磕磕绊绊地将苏落白被某个神明始乱终弃的事说了出来。
说罢,谢清秋还感叹道:“现在这种事恐怕是真的,说实话,以前只是觉得落白很有趣,相处起来很轻松。
但是现在想想,落白当真是可怕得紧,对人性的分析极为精准不说,而且还……还这般不要脸。
身为一个男子被另一个男子,不管其身份多高贵,可说到底不仅雌伏身下,还被对方始乱终弃这种事终究是一件丢脸的事。
然而落白他就这么……直白的,像是没事人一样,全都说出去了,就这种豁达就让人不得不佩服。”
邢越有些不自然地问:“那……那他又是如何同那个……异瞳男子说得呢?”
“你说那个人?”
谢清秋还为之前墨离将睡着的顾天涯放走一事而耿耿于怀,提起他也没有任何好脸色。
不过邢越问了,谢清秋便接着道:“落白什么都好,就是见色忘义,那个男子一看就知道对他意图不轨,可是落白他还偏偏将其收为弟子宝贝得紧。
说什么,那个异瞳男子很可怜,将来不会有什么巨大成就,非要帮其改一改命格做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然后高兴地说他这个仇来得真的妙,将他那宝贝徒弟放在身边同他报仇雪恨,这样那男子就自然而然有故事了。”
邢越迟疑片刻,又问:“什么故事?”
谢清秋看着他,斗志昂扬地道:“弑神!”
谁知这一次,像是万年雕塑一般的邢越,在听到这两个字之后猛然咳嗽了起来。
谢清秋赶紧拍了拍其的背,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
“没有没有。”邢越摆摆手,咳嗽声便停了下来,再次恢复成雕塑一般毫无表情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笑。”
正在前进的谢清秋却在此时猛然停了下来,转过头去看依旧像是雕塑一般的邢越。
直视着对方猩红如血的双眼,谢清秋空着的那只手攥了又攥,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在邢越头上打了一记。
邢越看着似乎是陷入愤怒中的谢清秋,一脸茫然。
疼倒是不疼,但这……
似乎是第一次,被师尊打。
他这是做错什么了吗?
邢越想了想,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时,他便立刻怔住了,旋即堪堪别过头去。
谢清秋,他的师尊,竟然在他的面前脱衣服。
邢越有些无措,和谢清秋相处的那两三年时光里,师尊从来没有做出任何逾越之事,更别说在他眼前裸露什么的。
所幸谢清秋似乎没有把上衣全部脱下的意思,仅仅只是把领口扯大,露出来左肩以及左边的胸口。
邢越刚想松一口气,可是下一刻在看到谢清秋的左边胸膛时,一双猩红如血的眼睛顷刻间弥漫起犹如实质的杀意。
一时间,阴风阵阵,空间也有些撑不住这种狂暴裂了开来。
在谢清秋的左胸口,最接近心脏的地方竟然有一道深深的伤口。
“是谁?他在哪?!”
邢越看着这伤口,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
经过时间的流逝,这道伤口早已变为疤痕,但邢越绝对不允许想要杀他师尊的人,还活在这个世上!
谢清秋看着这样的邢越,倒像是了结什么心愿般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回答,倒是其腰上的神剑苍雪发出了阵阵哀鸣。
谢清秋一边安抚苍雪的情绪,一边看着邢越还处在盛怒中的脸,道:“你可知为师,适才为何要打你?”
见谢清秋不肯说,邢越也不再追问,只不过脸色依旧有些难看:“……徒儿不知。”
“你想笑,那就笑出来啊!”
邢越听罢,依旧是茫然地抬起头,而谢清秋的双眼此刻竟然充满了血丝。
谢清秋吐了一口气,看着邢越,即将爆发出来的怒气慢慢消散直至消失不见,留下来的只有颓然和无奈。
谢清秋看着邢越那张依旧懵懂的脸,竟然有些失笑道:“落白说得不错,你这个人就是欠教训!”
“师尊,我……”邢越张开口,刚想说些什么。
谢清秋便打断他,眼神有些悠远地看着远方,好似陷入了回忆之中,说道:“这伤口是我自己用苍雪捅出来的,在朝阳剑仙……我师尊的面前。”
邢越怔住了,而挂在谢清秋腰上的苍雪,又开始震颤了起来。
谢清秋低下头,再也没有看向邢越,像是情|人一般摸了摸苍雪碧蓝色的剑身,安抚着其的情绪。
他接着道:“若是在我的师尊飞升之前,我将你纳入旗下。想必……这近三千年的分离不会存在。”
不知谢清秋是想到了什么,他竟然笑了起来:“你应该庆幸,没有遇到有师尊撑腰着的无法无天的我。”
谢清秋似乎是陷入了悠久的回忆中,嘴角含笑道:“我将你纳入旗下的时候,我的师尊已经飞升了,所以我才想着最起码在你的面前说说他的好话,给你留一个好印象。
可似乎,我做得有点过了,在你的眼中我竟然也成了那种为苍生无私奉献的……狗屁形象!”
说到这,谢清秋有些气,尤其是看着还陷入呆滞中的邢越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
“别看我把我师尊吹得再怎么天花乱坠,说到底不就是一个……糟老头子罢了!
当初把我带到朝阳剑宗的时候,还只是一个臭屁大叔,但后来,师尊他……声威渐起,被无数人传唱讴歌。
他便留起了好长的胡子,明明有着超绝的修为还有磅礴的生机,却留了胡子,有了老态!”
谢清秋咬了咬牙,继续道:“我们师兄弟都心疼极了,但是师尊他还一脸的满不在乎,说什么……是为了看起来仙风道骨正气凛然,这一切统统都是狗屁不通的玩意。那个时候若谁敢不服他老人家,不用他动手,我们师兄弟几个打得他服!”
看着谢清秋一口一句狗屁,像极了泼皮无赖般,这种姿态带给邢越的震撼程度一点都不比其大义灭亲少。
谢清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像是出了口恶气般,恶狠狠道:“他不是要留胡子吗!后来我每一次闭关,突破筑基期失败后就会拿他的胡子出气!失败一次,拔他的胡子一次,把师尊的胡子拔得那叫一个奇形怪状。
我也经常让师尊在众人面前丢脸,师尊就开始追着我打,但即便抓住了也不怎么忍心惩罚我,每次都是打几下装装样子,一点都不疼。
于是我就更加无法无天了,若是你遇上那个时候的我,看你还敢不敢天天在我面前装乖,有事无事都摆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把你打到哭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