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殷澜的反应截然不同,面上先是惊诧,随即是不屑的冷笑,“爱慕我的人整个洪荒都排不完,你一个断了半截的树精,又算什么东西?”
如此种种,渐渐的,画面越来越脱离现实,一会是殷澜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一会是他孤独的躺在都广之野,被一道道雷霆劈成了焦炭,一会是姬轩辕、白泽、紫微、红鸾、甚至慕浅修,所有他在乎的人轮流登场,翻着花样的告诉他,我们都只是利用你罢了,冷漠。不屑一顾。
慕深闭了闭眼,乱七八糟的画面却并不会因此停止。
“你恨吗?”又不知过了多久,画面一会真一会假,让人几乎分不清真实和虚幻,再一次听到天道的碎碎念的时候,慕深昏沉的头脑也恢复了清明,却不自觉的受这声音的蛊惑,问起了自己,恨吗?
其实是恨的,至少最开始是。
可惜那个时候,他还没能明白什么是恨,就经历了这些,等到后来明白了的时候,时过境迁,也就淡了。
这些年他一直孜孜不倦的寻找一个修复本体的方式,也不仅仅是为了寿命,扪心自问,他也是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对他最好的人没有任何预兆的,不留情面的,对他挥出致命的剑芒。
整整一万年,他都没能想明白。
他也曾一度怀疑过真心,怀疑过世间温情,那道剑伤带给他的痛楚,从来都不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除了掌心的断纹,午夜的梦魇,百年一度的虚弱期,那一剑还摧毁了他的不谙世事。
有时候,从虚弱期恢复过来,他也会坐在床头想,要是没有经历那一霎的天崩地裂,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最大可能是和虚弱期的少年一样吧?
可是想了想,也就放下了。
不过是没有意义的往事,发生了也就发生了,再去追溯显得尤为可悲。
后来索性就装作不在意了,将这些事情都牢牢的按在心里,不让他们影响自己一丝一毫。没有因为出生时遭受的“背叛”变得偏执阴暗,想想连慕深都觉得自己可能是天赋异禀。
再后来,他又遇到了白泽,遇到了殷澜,回到了山海,一步一步的,追寻这当年的真相。
真相其实很简单,没有误会,那一剑更不是什么巧合,是处心积虑的想让他“死”的。
但慕深就是释然了。
不是他慈悲心肠,更不是他圣母,只是在这一系列的旧事面前,似乎连死生都不是什么大事了。
谁又没有一点不得已呢?且不提当年他还只是一个不会说话,思想单一的小树精,哪怕是被当成一颗树直接砍了,都沾不上什么天大的因果。
就算是到了现在,白泽站到他面前,直白的问上一句“你去死好吗?”,他想,他也是愿意的,愿意为了他们这个计划,付出自己一万年的磨难。
可能天下的妖都是这个样子,受不得压制,生来就是要自由自在,为此愿意付出一切。
无药可救。
“我恨啊。”慕深低低笑了,这一刻,曾经困住他的枷锁,全都断了。
妖生七情,有喜也有怒,有哀也有爱,有恶也有欲,世间双面,都要经历才能明白,都明白,才能释然。
所以有“惧”,也是要有“不惧”的。
怕过了,才明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需要多大的勇气,恨过了,才明白释然是一种怎样的心境。
没经历过,那这些就永远都是一句空话。
“所以呢?”慕深睁开眼,眼神从始至终都是清明:“和你有什么关系?”
修养限制了他的发挥,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干你屁事?
作者有话要说:
殷澜:虽然我根本没有戏份,但我还是要大声的说出,我不是我没有,辣鸡天道,瞎几把污蔑!
第84章 第八十四条守则
慕深睁开眼睛,眼前是晃眼的白光,试探着动了动手,他欣慰的发现自己应该还是个健全妖。
“你醒了!”殷澜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满是欣喜:“先别动,让我看看你的情况。”
慕深偏头,打量着床边的这个男人,说实话,没觉得有什么久别重逢的惊喜,倒是有点生理性的眼晕。
这主要还是得怪到天道头上,在这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的昏迷生涯中,殷澜这张大脸出现频率实在是超标,且多呈现面目可憎状态,他还只是生理性的有点眼晕,而不是厌恶,可见对这家伙,尤其是脸,也是爱得深沉。
“我没事。”慕深甩去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想也知道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殷澜是怎么担惊受怕,他既然走出了心魔,自然不会被幻境影响,看着殷澜这副紧张的样子,其实还有点心疼。
殷澜这会也探查完慕深体内的状况,面色虽然还是严肃,却也松了口气:“你昏睡了半个月。”
语气中带着点微不可查的委屈,像是在撒娇。
慕深勾了勾嘴角,一手撑着身体就想坐起来,手上却使不出力气,还没起身就要软倒回去。
殷澜的注意力始终所在慕深身上,见此反应比他本人都要快上一些,眼疾手快的将人揽住,稳稳的放平回去:“心魔虽去,但你体内灵力还是不平衡,小心些。”
慕深闻言,这才仔细探查自己体内的状况,一看之下,也是吃了一惊,他本是木系灵力,体内五行平衡,却以木系生长之力最盛,此时却是截然相反,其余四种力量完全压制着木属性,木的力量几近枯竭,长此以往,甚至会导致他本源的力量枯竭也说不定……
“这是怎么回事?”慕深惊疑不定。
“天道催化了其余四种力量,你和‘木’相互依存,这种时候,就要吸取你的修为来反补这天地的木系灵力,你又本体有伤……”殷澜深深看向慕深,几乎不想再说下去,只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慕深了然,看来天道真是拿他当软柿子捏了,先是心魔里轮一圈,跑出来也没完,又要拿他本体做文章,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方才在幻境里没将天道骂个狗血淋头想来还真是亏本。
“我看是你更不放心吧?”慕深看着殷澜,有些费力的抬起酸软的左手,触到他眉心,殷澜将额头向前递了递,根本没点要命的地方被接触了的自觉,慕深用指头轻轻揉了揉那些微拢起,调侃道:“看这眉毛皱的,能夹死苍蝇。”
殷澜握住慕深作怪的手,在他掌心轻轻吻了一下:“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了?”慕深觉得这家伙太有趣,平白无故就将什么都拦到自己身上不算,还要跟人说声抱歉。
就在慕深以为殷澜会说点什么“让你受伤”“没有保护好你”之类的话的时候,殷澜又凑上来吻了吻他的眉心:“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眉毛蹙的比我还厉害。”
慕深一怔,两人头抵着头,再亲昵不过的距离,面面相觑,半晌齐齐笑了。
“我需要做什么?”趁着清醒,慕深问。
“照顾好你自己。”殷澜还是不放心,又絮叨几句:“直到你的本体恢复,天道都有可能随时将你扯进幻境,你一定要小心。”
慕深一怔,点点头:“放心,你家相公心境已经十分圆融了,不怕的。”
“这我知道。”殷澜叹息,又凑过来吻他的脸,像是怎么都不够:“天道的幻境有一个特点,真真假假,长时间陷进去甚至会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你要小心,也记得不要轻信,哪怕是我,保护好你自己最重要。”
慕深笑着推开殷澜的俊脸:“行了行了,我看你像个登徒子似的,要是假的可就糟了,还是保持点距离。”
见殷澜似乎真有些迟疑似的想推开些,慕深又没忍住笑起来,自己将人拉了回来:“我说你怎么这么好骗?我说什么你就信啊?”
殷澜有点委屈:“我还不是怕你太信任我,到时候被幻境蒙了去,这才听你的保持点距离?”
“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慕深笑的有点温柔,轻轻抬头点在殷澜唇上。
殷澜一怔,飞快的加深了这个吻。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殷澜来?
那是他踽踽半生中,最耀眼的那颗星星。
没说一会话,慕深就又昏睡了过去,殷澜的眸光温柔的落在昏睡的青年脸上,用手指细致的抚摸过他的眉眼,又依依不舍的拾起一缕长发轻吻。
几根银丝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光。
慕深醒过来的时间太短,否则他就会发现,自己并不只是虚弱,甚至连身体都出现了老化的趋势,尤以这一头青丝为最。
殷澜在慕深床边留下一个□□,确保他什么时候醒来,自己都能立刻出现在他面前,转身出了房间。
门外,神农一改平日里的闲散,正神色肃然的对着光屏说着什么,见殷澜出来,转头看过去:“醒了?”
“嗯。”殷澜也没了笑意:“又昏过去了,白泽那边还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