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堇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果然躲不掉。嘴角一挑,眉梢一弯,“如果我说我是替陈小姐抱打不平,你信吗?”
“不信。”段禹成回答的干脆利落。
周堇心里撇了下嘴,随后小脸一板,“我是个道士不假,但是也有一颗仁义心。打我第一次来这陈宅,就觉得这宅子人阳气不旺,邪气丛生。再加上陈小姐新婚前夜蹊跷而亡,口含怨气,只怕变成凶尸的机率极大。如果不查出真相,化解陈小姐的怨气,只怕这一宅子的人都要陪葬。”
段禹成大马金刀的坐在周堇面前,剑眉微拢,仔细瞧着周堇,似乎在掂量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按说周堇这话确实不假,只不过他隐藏掉了些关键的东西。比如,他确实是要查出真凶,化解怨气。不过不是为了陈家人,而是为了积分。再比如,这宅子确实有邪祟作怪,陈小姐也确实可能会变成凶尸,不过这都是必要流程,他只负责抓凶手就成了。所以这话,半真半瞒,最不好戳破。
“话已至此,信不信由你,夜也深了,我就不多留段探长了。”说着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动作。
段禹成见此,缓缓站起身来,抬眼看着周堇:“我暂且信你,不为别的,只因为我相信你确实也是想要抓到凶手,虽然目的不明。” 随后顿了一下说道:“明日我要去陈小姐的房内查看,你可来?”
“白天啊,我白天一向睡到日上三竿,你不必等我,查到什么东西,我们晚上再详细讨论。”说着冲段禹成笑眯眯的挥了挥手。
段禹成前脚刚走,周堇后脚就一头扎进了柔软的床铺之中。
刚才他费力找来陈小姐的魂魄,是又累又怕,顾不得梳洗直接躺在了床上。“可累死我了!”这上好的锦缎被面,里面是新絮的棉花,又柔又软,还透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
周堇手一搂,脚一搭,将棉被抱了个满怀,便昏睡了过去。
周堇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三四点去,期间丫鬟过来给他送了两次吃食,他都没醒过来。等周堇醒来,才发现太阳已经眼看着快要落山了。看来这招魂确实费力,自己这个二把刀的小道士以后还是少做这些事情为妙,否则说不定要把这条小命搭上。要是没完成任务自己先挂了,那可太亏了!
在屋子里狼吞虎咽的把丫鬟送来的吃食解决了大半,周堇这才打着饱嗝,坐在屋子里等段禹成他们过来。
过了没多大会功夫,就听到屋外有人敲门。周堇以为是段禹成来了,推门就问:“查完了?”
谁知一抬头,发现门口站的不是段禹成。竟然是之前替他引路的那个汉子。
只见那汉子面色紧张地瞧着周堇。
“怎么是你?”周堇愣了一下。就听那汉子开口道:“道爷,小的能否进去说话?”
周堇一听,点了点头,让开身来,放那汉子进到屋内,然后将门关上。
刚进到屋子,就见那汉子转过身来,面容严肃的说道:“道爷,去报案的人是我。”
周堇心中一惊,却不动神色的打量着眼前的汉子。只见他面容憔悴,眼白里满是血丝,双目却炯炯有神。一身黑粗布短打扮,却在衣角处用红线小小的绣了一个龙字。
“你为什么要跑来告诉我?”周堇冷冷地看着他。
“因为我知道你们遇上难处了。”汉子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子,明明是初春,他竟热的满头大汗,看样子应是一路快跑而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汉子双眉紧皱,“道爷,您不必防我,我既然能告诉您报案的是我,就已经将自己的老底摆在您面前了。这要是让陈夫人知道,只怕就没我的活路了。”
周堇闻言,面色稍缓,对着他一摆手,“你先坐,你这没头没脑的找上门来,弄得我也是云里雾里的。”
“没时间坐了。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你们的时间不多了。”汉子咬着牙低声道。
说完不等周堇问他,自己接着说道:“今天段老爷他们在小姐的房里发现了一枚玉扳指。”
“玉扳指?”周堇面上一紧。
“是个男人的。可李管家一口咬定那是什么劳什子何公子的。”汉子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你知道这是谁的?”周堇下意识朝前凑了凑。
汉子闻言,露出了一副心痛的神情,眼眶微红,紧紧攥着拳头,牙齿也咬的咯咯作响,“我知道,但是现下还不能告诉道爷。”
“这是为什么?”
“只怕我说了,道爷你们也没法抓住那人。”
周堇闻言,微微眯起双眼,瞧着眼前的汉子。
那汉子深吸了两口气,稍稍平静后,抬眼看着周堇,“您手上没有证据,就算知道是谁,他一口咬定不承认,你们又能怎么办?到时候只怕还会让那耗子闻到了风声,跑了!”
周堇越听心里越是惊讶,这个大汉样貌平平,说出的话虽糙,但是却颇有条理,不像是一般的奴仆。顿时疑云暗生,唯恐这是凶手派来的障眼法。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什么?”周堇紧紧地盯着那大汉,低声问道。
“道爷可以去找一找,小姐的贴身丫鬟——点翠。”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告诉我,而不是去找段探长?”
汉子闻言,双目顿时充血,变得通红,颇为骇人。“因为这件事,问人不成,得问鬼!”
那大汉撂下这句话,然后让周堇今晚一定要去前边的小花园看一看,便匆匆离去。没等周堇缓过神来,又听到屋外有人敲门。
不等他去开门,就听到一声巨响,吓了他一跳。
一抬头,就看段禹成竟一脚把门跺开了!
“你拆房啊!”周堇怒骂道。
段禹成见他端坐在屋内,原本凝重的表情顿时一松,也没解释。而他身后跟着的刘士贤赶紧站出来:“道长,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周堇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他俩。
段禹成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你睡了一天?”
周堇刚被吓了一跳,心里正不高兴,便没好气的呛了一句:“怎么?我昨晚上陪了你大半夜,还不准人多睡一会儿?”
刘士贤一听这话,有些愣住:“昨天我走了后,你俩还干什么了吗?”
周堇觉得这话题扯得有点远,摆了摆手:“你刚才问我没事吧,是怎么回事?”
刘士贤也想了起来,忙说道:“有人失踪了,再加上一天没见到你我们就担心你会不会出事。”
周堇一听,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那个大汉,不会吧,下手这么快?“谁失踪了?”
“陈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点翠。”
这还没一会儿竟两次听到这个名字,周堇神情顿时凝重起来。难道那个大汉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时候发现不见了?”
“段探长想找人问话,这才发现人不见了。有下人说,好像陈小姐去世的当晚,就没见到她。”
“不用找了,人没失踪。”周堇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应该是死了。”
刘士贤一听,吓了一跳。“又死人了?”
段禹成抬起头来,看着周堇,“你知道些什么?”
周堇压低了声音,看向段禹成:“段探长,活人的事归你,这死人的活就归我了。”
第十一章 第三夜(1)
今日是陈小姐身亡的第三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堇只觉得头顶的月亮又黯淡了几分。
白日里,段禹成和刘士贤去陈小姐的闺房里寻找线索,没想到在床底下发现了一枚男人的扳指。询问过李管家,却被指认为是前一个月来府上的世家之子,何良。那人和刘家一样,也是和陈家交好的世家。听闻陈老爷病重,便带了儿子一起来探望。这何良据下人们讲,也是个风流浪荡的人物,来的第一天就对陈夫人挤眉弄眼。等见到陈小姐后,更是吵着他爹要娶陈大小姐。何老爷觉得实在丢人,呆了没两天就带着儿子回去了。期间,也有下人声称看到过何公子偷偷闯进陈小姐的闺房,结果被佣人拿棍子撵了出去。
陈夫人听闻段禹成找到了物证,便派她的弟弟前来。那位舅老爷一看到段禹成手里的扳指就一口咬定,一定是那位居心不良的何公子之前受了侮辱,贼心不死,回来又想玷污陈小姐。
段禹成被他吵得头疼,据说当场拔了枪让他闭嘴。那个原本还气焰嚣张的舅老爷当场就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差点没尿湿了裤子。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只剩下一天一夜了。”周堇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看着段禹成。
“陈家想让我去何家将那何良抓到警局审问。”段禹成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虽然抬眼看着周堇。
“那何家距离着陈宅,只怕一天一夜也不够打个来回吧。”周堇一仰头,将一个花生米用嘴接住。
“没错。”段禹成破天荒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一个缓兵之策,你这一来一回,到时候就算知道那扳指不是何公子的东西,也误了三天之约,没法再查了。”周堇嘻嘻一笑,嚼着嘴里的花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