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消失之前,你不会被赶出去。”
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
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卢先生,老爷请您去书房。”
卢余凤看了陆怀麟一眼,随后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迈步向外走去。
卢余凤敲过书房的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陆煜城低沉的声音:“进来。”
扭动黄铜把手,门缓缓地被他推开。陆煜城就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静静地看着他,似乎一直在等待他的到来。
“陆先生。”
“请坐。”陆煜城伸手指了下右手方向摆着的一张长形沙发。
卢余凤舔了舔自己有些脱皮的嘴唇,顺从的走到沙发旁,慢慢坐下。
“今天,你去过医院了。”陆煜城盯着卢余凤,开门见山的说道。
卢余凤觉得自己就像是面对高中时候的教导主任一样,手心里一片潮湿。
“是。”卢余凤觉得自己似乎该先提出道歉,但是又不知该如何说。在心里反复斟酌了半天,他终于鼓足勇气准备开口,却听到陆煜城说道:“今天怀麒睁眼了。”
“哦,是吗,那真是……睁眼了?!”卢余凤一时没反应过来,道歉的话已经递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又吞了下去。
他惊诧地看着陆煜城,“陆先生醒来了?”
“不。”陆煜城摇了下头,“只是有了苏醒的迹象。”
卢余凤不太明白陆煜城的意思,“您不是说他已经睁开眼睛了吗?”
“只是一瞬间。”陆煜城看着卢余凤:“我听梵欣说,你离开之前似乎发生了些‘异状’?”
陆煜城停顿了一下,才说出了那个词,他的双眸里带着淡淡地审视。
卢余凤下意识僵在了原地。片刻后,他嘴角挂着一丝笑,“陆先生,我很高兴听到这个好消息,但是您说的‘异状’我不太明白,我觉得那只能算得上是巧合,毕竟,我也没什么特异功能,哈哈。”
书房里飘荡着卢余凤的笑,那笑声干巴巴的仿佛一块风干的腊肉。
“可能吧。”陆煜城沉默了许久,意味深长的看了卢余凤一眼,“我想跟你聊聊陆怀麟。”
卢余凤看着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只有韵味而无衰老。他的双眸与他的儿子们极为相似,深邃而迷人。但在卢余凤看来,更多了一份冷漠。
陆怀麟这三个字,从他口中流出,平淡的仿佛是在谈论邻居家的一条狗,没有一丝额外的情感。
“你到底跟他是什么关系?”陆煜城的语气平静,却让卢余凤生出了一丝恐惧的感觉。他觉得陆煜城看穿了他,所有的谎言在这个男人面前都会被瞬间戳穿,然后无情的被处置掉。
卢余凤觉得自己身体似乎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将衬衣紧紧地黏在身上。他的大脑飞速的旋转着,希望能将接下来的每一句话编的完美无缺,但是在陆煜城的注视下,他觉得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陆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卢余凤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男人的威压让他的额头渗出了细汗。
“即使他离开了十年,我仍然了解他。陆怀麟的骨子里满是怀疑与狡诈,除了他自己,他不可能与任何人生活在一起。”
陆煜城的脸上满是冷酷,他的一字一句都让卢余凤浑身发冷。
世上竟会有父亲这么谈论自己的儿子?
“陆先生,您是不是对自己的儿子有什么误解?”卢余凤尽力想缓和目前的气氛。
“他已经不是我的儿子了。以前不是,以后更不会是。我的儿子,只有一个。”
“现在,我对于你来这的目的更感兴趣。”陆煜城双手搭成三角形,轻轻地抵在自己的下巴上,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冷光。
“你可以选择告诉我,或者,等我自己找出来。”
“结果会截然不同。”
冷汗顺着卢余凤的鬓角缓缓流下,他忽然很想念陆怀麟。
第五十三章 投胎的九十九种方法(17)
卢余凤忽然发现一开始以为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是不可能的。随机任务果然不像表面说的那么简单。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他还觉得心情难以平复。
陆怀麟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陆煜城和梵欣如此不加掩饰的表露出对他的厌恶,但是又矛盾的是,陈月乔又将自己请到家里来住。卢余凤忽然觉得有钱人脑子里的东西对他来说似乎极为不可琢磨。如果可能的话,他更想回到自己的家里。
想到这,他突然很想卢爸和卢妈。
虽然他们只是虚拟的,但是给予他的情感与关怀,却是他在现世所不曾拥有的。
卢余凤在房门外叹了口气,伸手推开门。屋里漆黑一片,窗帘遮的严严实实。
他伸手去摸灯的开关。
灯亮起的那一刻,他看到一个黑影闪过他的眼前。
灯倏地又灭了,而卢余凤也同时被扯进了屋里。
“你干什么?”黑暗中,卢余凤瞪着双眼,眼前却全然一片漆黑。没有呼吸和体温的变化,却能感觉到那人轻压着他的轮廓。
“余凤。”陆怀麟沉默了片刻,忽而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我有些不太对劲。”
卢余凤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却仍旧是一团漆黑。
“什么意思?”
一股慌张的情绪,慢慢地爬上卢余凤的心头。
“我可能会消失一段时间。”陆怀麟的声音轻轻柔柔地。
“你要去哪儿?”卢余凤下意识抓住了陆怀麟的身体,却被入手的温度吓了一跳。那冰凉的像是隆冬河水下的石子,冷的让他无法牢牢抓住陆怀麟。
“陆怀麟,你到底怎么了?”突然起来的变故让卢余凤慌了神,他极力的想弄明白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如果我没回来,记住,一个月后砍掉那棵桂树。”陆怀麟的声音越发的细弱起来,就像是即将消失前的叮嘱。
“你把我一个人就丢在这了?陆怀麟,你要是消失,我肯定下一秒就被你爸踢出门!”手指已经被冻的有些失去知觉,卢余凤却不敢松手,他真的慌了。
“哎,哎,陆怀麟!”卢余凤大喊,下一秒,一个冰凉,轻柔的唇堵住了他的呐喊,也冷却了他的头脑。
“打个赌吧,在你离开这里之前,我一定会回来。”
“回不来怎么办?”卢余凤仰起头,对着眼前的黑暗说道。
“任你处置。”话音刚落,身上的轮廓瞬间消失,只有指尖还僵硬的没有知觉。
不用开灯,卢余凤也知道,陆怀麟消失了。也不知是投胎了,还是魂飞魄散了,在他想要寻求答案的档口,消失了……
……狡猾鬼!
睡到半夜的时候,卢余凤又被饿醒了。
陆怀麟离开的这个夜晚,他沾枕头就着,却在半夜的时候,硬生生的被饿醒了。
看了眼手机,凌晨3点25分。早不早,晚不晚的一个时间。
胃里空荡荡的,急需一些食物来填补。
卢余凤尽力想让自己再次入睡,起码忍到早上再说。可是,那饥饿的感觉像是一头怪兽,拼命在他的腹内撕扯着。
打开床头的灯,刺眼的灯光照的他缓了半天,才完全睁开双目。头也饿得开始嗡嗡作响。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卢余凤躺在床上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发出的信号。
“咕咕咕……”那声响就想按下了循环播放一样。
穿上睡衣,赤着脚,卢余凤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
凌晨的陆宅,静的没有一丝声响,昏暗的光线勉强可以看清脚下的地方。陆氏夫妇住在三楼,而他在二楼,厨房在一楼。
卢余凤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前方的路,小心翼翼地来到一楼。
房子安静的让人提心吊胆,而他肚子里发出的声响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似乎被放大了数倍,就像有人在你耳边安放了一个声音古怪的计时器。卢余凤甚至担心,这个“计时器”会吵醒睡在一楼的严姨。
卢余凤一手抓着手机,一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肚子,仔细搜查着厨房的每一个角落。
“竟然连一点能吃的东西都没有!”
偌大的厨房收拾的干净整洁,没有一点儿食物的踪影,而冰箱里除了生食外,根本没有立刻就可以果腹的东西。
“天要亡我。”卢余凤悲痛的将冰箱门甩上,却不小心制造出了“嘭”的一声。原本不足为奇的声音,却在夜晚里响亮的让人心惊。
厨房里的顶灯应声而亮,卢余凤就像被抓了现行的小偷一般,顿时满面通红。
一转身,只见严姨正立在门口,脸上挂着淡淡地笑。
“饿了?”严姨的声音温柔而平静,双目流露出慈祥的光芒。
卢余凤看着她,突然想到了卢妈,鼻头一紧,忍不住点了点头,而肚子也在此时应景的又报了一声数。
“我给你煮点甜汤吧。”严姨穿着睡衣,肩上披着一件蜜色的薄毛衫,十分的亲切。
近四点的时候,卢余凤喝上了热气腾腾的甜汤,配着严姨自制的小菜,美味的让他差点把舌头也吞了下去。腹中的野兽终于被安抚了,渐渐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