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卢余凤一愣。
“你家离这不近吧,难道你天天打算来回跑?”
馆长看着他说道。
卢余凤这下确实没话说,这地方离他家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如果天天坐车他还真是吃不消。
“让小刘一会儿给你分间宿舍,我们这工作时间不定,有时候半夜还有活来。”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上的笔啊本子还有一盒香烟塞进了自己的皮包里,“抽烟吗?”说着掏出香烟准备给卢余凤发一根。
“我不抽烟。”卢余凤连忙摆手。
馆长闻言顿了一下,将烟塞进上衣口袋,然后拉上包:“不抽好,但是在这工作,估计你以后要离不开这东西了。”
“小刘。”馆长朝外面喊了一嗓子。
“哎,乔馆,什么事?”
“我去开会,这位新同志你一会儿给他分间宿舍,然后给老田领过去。”
“好的。”
交代完所有事情,乔馆长提着包就往外走。
卢余凤赶紧站了起来,朝前走了两步,乔馆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这安心干,待遇很不错,有什么需要你就说,以后可就靠你了。”
“是……”
第三十八章 投胎的九十九种方法(2)
“师父,有烟吗?”卢余凤跟田友亮并排蹲在火化场门口。刚烧完一个,两人总算喘口气。今天也不知是撞了哪的邪门,大晚上竟连接了两场活儿。等把最后一个烧完,家属离去后,已经是后半夜了。原本的困劲儿早就过去了,现在就算去睡,也睡不踏实了。
卢余凤在这一转眼干了快两个月,除了跟他师父学习火化的那一套手艺外,就是学会了怎么抽烟。半夜要是碰到活儿,不靠这两口,简直顶不过去。
田友亮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软烟盒丢给了卢余凤,黝黑的脸上满是沧桑的纹路,平时不大爱笑,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对卢余凤也是不余遗力的教导,只等着过两年退休后,就将手里的活全部交给徒弟。
卢余凤先从里面抽出一根,毕恭毕敬的递给了师父,又替他点了火,然后才轮到自己。一口香烟下肚,感觉全身的疲惫都顺着烟圈慢悠悠地吐了出来。
“哎……”卢余凤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在这快两个月了,感觉怎么样?”师父吸了口烟,眼睛看向卢余凤。
“一开始怕,现在好多了。”
“嗯,你不错。其他人第一次见到死尸,连腿都站不直。”
卢余凤笑了笑,心里苦哈哈,老子以前也怕啊。随后沉默了片刻,扭头看着田友亮,“师父,您说,咱们这成天跟死人打交道,会不会见到不干净的东西啊?”
“怕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田友亮一边说着,一边弹了弹烟灰,“不过,要是真遇上了,也莫怕。记住一点,眼千万别跟他对上,那他就缠不上你。”田友亮声音低沉,听得卢余凤浑身有些发毛。
“师父,还真能碰上?”
“傻小子。”田友亮闻言,难得露出了笑容,然后将烟叼在嘴里,双手一撑,站了起来,“趁天没亮,赶紧回去躺会儿。”说完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屋里。卢余凤见状,赶紧跟在他屁股后面,也回了宿舍。
等他躺上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县里的夜晚极静,甚至静的让人发慌。卢余凤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脑子里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一晃已经过了快两个月了,可他到现在还不清楚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五星从来不会给任务提示,全靠任务者自己去摸索。如今自己真的接手,才知道这五星确实不简单。不知道任务,在这就跟无头苍蝇一样,感觉没个头。人总是会对未知而恐惧,就好比这鬼怪之说,你没见过之前,光靠想自然是越想越怕。要不是他误打误撞的连进两个灵异世界,自己还当了次鬼,哪能如此镇定。
原以为这一下就要熬到天亮,没想到脑子里稀里糊涂的乱想着,没一会儿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咚咚咚。”卢余凤睡得正沉,猛地被一阵快速的敲门声吓醒。
“小卢。”是刘姐。
“哎。”卢余凤忙应了一声。
“起来了吗?”
“起来了!”卢余凤赶紧答应,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来。
“老田把腰闪了,你快出来搭把手。”
“啥?”卢余凤吓了一跳,火速地套上衣服就往外走。
原来田友亮一大早起来洗漱的时候,不知怎么搞得,把腰给扭了。疼的他连站都站不住,只好叫来了急救车,将人拉到县医院去拍片子。
因为腰扭了,必须静养,这火化的活暂时交到了卢余凤的手里。
卢余凤提着水果去田友亮家里探病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忧。
“师父,我怕我干不好。”
“莫怕,本事都教给你了,年轻人不要怕这怕那的。”师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顾虑。
“你聪明,又胆大心细。交给你,我和馆长都放心。“
田友亮话不能多说,因为会牵扯到腰,交待了一两句后,就抬抬眼,让卢余凤回了。
“好好干。”卢余凤临走前,师父看着他,轻声说道。
“嗯。”
也许是运气不好。卢余凤第一次单干就碰到了一起重大车祸……
柳河县是个小县城,平时火化的都是些自然死亡的遗体。至于那些遗体不全的,血肉模糊的几乎几年也碰不上一例,但是,巧了。这么一个,就让他赶上了……
车祸……听着就能想象那血肉模糊,胳膊腿乱飞的样子。
尸体是看门老张晚上十一点拉回来的。听说是对双胞胎兄弟,和大货车迎面撞上了,弟弟当场死亡,哥哥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天气也热,尸体放不住,和家属确认了身份后,就直接拉了过来。跟着一起来的是死者的父亲,听说母亲还在医院里守着另一个。
“你有点心理准备啊。”老张把人拉回来的时候,小声的对他说道。
“怎么,不全乎?”卢余凤咽了口唾沫。
老张没说话,从车里把人推了出来。家属也从车上走了下来,五十多岁的年纪,身形高大,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服,半白的头发有些凌乱,面容悲伤却不掩英俊,是个极体面的人,没想到人到中年,却遭遇这种打击。“麻烦你们了。”那人冲着他点了点头,语气低沉而无力。
卢余凤低声说了声,“节哀。”
尸体是装在尸袋里的,从外形看,似乎还挺完整。
卢余凤暗暗咽了口唾沫,和老张一起将尸体推进停尸房,死者父亲就跟在后面。
打开尸袋的时候,卢余凤的一颗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就怕一个控制不住,当场吐出来,那就完了。
停尸房里静地出奇,只听得到尸袋拉链拉开的声音。
随着拉链缓缓拉开,慢慢露出了那人的头发,皮肤,以及一张看似熟睡的面容。
浓密的黑发微微掩盖住他光滑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犹如剪纸的剪影般落下淡淡阴翳。这个男人,容貌竟如此出色,一瞬间,甚至让他想到了祁青……
可惜了。
第三十九章 投胎的九十九种方法(3)
卢余凤拉开尸袋,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那人的伤势。致命伤在后脑勺,鲜血已经干涸,伤口被清洗过,边缘的皮肉已经变成了灰白色。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参杂着淡淡的银色丝线,丝滑厚实的料子摸上去带着一丝凉意。修长而苍白的手指紧紧地蜷缩着,生前必定经历了难以知晓的痛苦。两处袖口各别着一枚银色袖扣,上面不知是镶了什么宝石,墨色中竟泛着别致的蓝色光泽。
这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卢余凤思索了片刻,将他从衣袖上卸下,随后又替他整了整衣领,口里默念一句,“走好。”接着便叫来在门外等候的家属,让他与死者再见最后一面。
“不用了。”家属低声说道。
卢余凤微愣了一下,“不见了吗?”
那男子点了点头,然后朝屋里看了一眼,眼神幽幽,似乎藏着什么,脸上的悲伤已经无影无踪,只余下一片死寂。那冷静的模样和里面躺着的人如出一辙。
“烧了吧。”那人又补了一句。
卢余凤见状眨了眨眼,伸出手来,手里的袖扣闪着夺目的光芒。
“这袖扣您要带走吗?”
那父亲盯着袖扣,原本没有似乎表情的面孔似在瞬间露出了崩塌的模样,深邃的双眸变得通红,鼻翼猛地耸动起来。他似乎在压抑着极致的痛苦。
卢余凤一时有些不忍地别过眼去。
片刻之后,那人从卢余凤的手中接过袖扣,低声说了句:“谢谢。”说完就立即朝外走去。
当赤红色的火焰猛地升腾起来的时候,卢余凤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天妒英才啊。
卢余凤在原地盯了几分钟,确认没有问题后,便准备出去呆着。
刚一转身,原本只余他一人的火化室,不知何时竟迎面站着一名男子。
浓密的黑发微微掩盖住他光滑的额头,乌黑的双眸像极了之前的那对袖扣上的宝石,隐隐泛着蓝光,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落下淡淡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