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玄空平静地看着他。
“哼，”流觞轻哼一声，优哉游哉地重新躺了下去，“算我没问，事情解决了？”
“应该。”玄空想起季玄尊的话。
“你师尊可真是太宠你了。”流觞打趣道，“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放心要亲自照看着。”
师尊？时梦令在身后双眼睁大，脖子以下红得更厉害了，这样，岂不是，说，师尊他老人家，同意……
“其他施主？”玄空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转而问道。
“他们觉得这里无聊提前出去了，我在这等你们，走吧？”流觞起身，看着这一片黑色的土地和天上煞白的太阳，喃喃说了一句，“我记得以前这里是阳光最好的。”说完自己也笑了，转身就走。
玄空跟上，察觉到手心里悄悄滑入另一只手，刚刚神魂中手上湿润的感觉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小和尚，我现在可是傻子玄寂哦。”轻佻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他看了时梦令一眼，没有阻止。
看着他们走出秘境，季玄尊哈哈大笑，脸上完全被黑色的魔气覆盖，无数的魔气自地底升腾而起，以之前十倍的速度在小诸天秘境蔓延开来，他彻底掌握了这个秘境。
随后他手掌一划，小诸天秘境迅速缩小，在他掌上成为一个袖珍的世界。手腕一翻，这个世界消失不见。
在他的丹田处，一个黑色的世界成型，这个世界静谧无声，无数魔物在里面孕育着，沉睡着，等待长大，苏醒的那一天。
有了这个，他就能不断变强，逃离本尊的掌控，彻彻底底成为一个独立的人。他狂笑，眼中闪过一丝癫狂，便要消失在原地。
一道巨大的剑光自天上落下，欲要将他连同这片满是魔物的空间一起葬送。
他轻笑一声，随意一挡，“什么东西？”
带着轻蔑笑意的话语传到玄空真人耳边，他眼神越发专注，一只手往前一拍，手臂连同手掌一同消失不见，已是伸入其他空间。
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上落下，握住了被季玄尊轻易挡住的剑，狠狠朝下一挥，数倍盛于之前的剑光交叉落下，布满这片空间。
季玄尊眼中满是厉光，这样的剑以他现在的能力应付不了。不过，以玄武现在的空间水平也拦不住他，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不过嘛，倒是可以烈火浇油。单手向上，轻轻挥出一掌，一掌巨掌带着金光朝无数剑光迎去，甚至还穿越空间向玄武压去。
这一招在玄空使来如小佛盛怒，在他使来却是如大佛惩戒，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却声威浩大，不可直视，不可躲避。
玄武任佛掌压下，在地上压出一个巨大的掌印。他的人已出现在叶青衣身侧，吩咐道，“去下一处。”
在最后即将消失的时刻，看了玄空一眼。那一眼，让玄空心神激荡，险些保持不了面上的平静。
“嘿。”看到玄武认怂，季玄尊笑了一声，也消失在原地。
空间深处，一双纯粹如稚子的眼睛睁开，复又闭上。
“师尊他——”流觞自然也感受到了师尊对玄空的审视，干巴巴地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无妨。”玄空平静地出声，脑中想的是刚刚天上落下那一掌。怀里扑进一个人，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玄空正要推开，“小和尚，”嘶哑地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胸口被鲜血浸湿，“有一处的‘魔物’被什么东西吞掉了。”
☆、被吞噬的“魔物”（一）
十年前，时梦令被当做祸世灾星被镇压，身体各个部分化为金光分散在各处，成为“魔物”，引发整个天地的变化。魔气渐起，大劫来临。
玄空皱起眉，但从他在小诸天秘境中的经历来看，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个样子。 “魔物”镇压着魔气之源，不让魔气孕育的妖魔跑出来。难道十年前的那场镇压是某种阵法，想要借助时梦令来封印魔物，延迟大劫的到来？可是大劫还是如期到来了。
两处“魔物”被什么东西吞噬？是被它们镇压的魔气之源反噬？魔气之源不止一份？可为什么之前都无事，他们刚刚将此处的魔气之源消灭，其他地方的“魔物”就被吞了？阵法失效了？
现在当做的是不让剩余的“魔物”也被吞噬掉，玄空在内心思忖，低头看向怀中的时梦令，他虚弱地靠在他的怀里，嘴边的鲜血缓慢浸透了他胸膛的衣裳。见他看来，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玄空，”流觞笑着走过来，“现在就出发？”
玄空将时梦令往上一抱，轻轻按住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将衣服被染红的部分巧妙地遮掩起来。
“让他们离开，我直接带你过去。”时梦令对玄空传音到，被玄空刚刚那一下紧抱一下子戳中心口，脖子微微红了。
“先休息一下。”玄空横抱起时梦令，向着一棵树下走去。那棵树的树荫刚好可以遮住中午炽热的太阳。
时梦令勾起一丝笑容，正要伸直身体，在玄空怀中好好“休息”一下。
“可以了。”玄空平静的声音直接在时梦令脑海中响起。
时梦令笑容一滞，抬头看去。在树下有另一个玄空抱着另一个时梦令，相互依偎着休息。其他人完全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他勾起唇，仰头看向玄空，“你的修为？”
“突破灵藏境了。”玄空坦然地说。
时梦令笑得更甚，“在和我融为一体的时候？”
玄空垂眼，“是。”
时梦令愉快地用手指在他胸膛轻划，将刚刚被他弄出来的血迹一一清楚，只是偶尔“不小心”戳到了几下，“我就喜欢你的坦诚。”
“什么感觉？”他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
玄空看着他，唇轻轻动了动。
“小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哦~”在神识相互交融的时候，他自然也窥得了玄空的部分记忆，在众多的戒律中，这条最让他满意。
玄空的唇又重新闭上了。
时梦令笑着靠近他的耳朵，热气扑打在耳郭，“是不是很爽？咳——”神魂中的剧痛再次传来，险些让他又吐了一口鲜血。
又一个，时梦令不悦地眯起眼，不能再耽搁了。侧头看了玄空一眼，打算暂时放过他。
“是。”玄空的声音传来，让他愉悦地眯起了眼，仿佛有一只大手自神魂抚过，一下子让他安定下来。
魔气包裹二人，下一秒，就到了一片树林前。树林里，魔气与瘴气以及其他剧毒混在一起，形成了生命的禁区。
时梦令离开玄空的怀里，径直向树林走去，所过之处，魔气避让，甚至微微颤抖，如同遇到了自己的王。
更甚者，魔气翻滚变形，竟在他的脚下形成一座与魔宫深处的白骨王座毫发不差的王座，将他高高托起。
他笑着坐下，看向玄空的眼神睥睨天下的傲慢，声音却无比温柔，“小和尚，过来？”
玄空平静地朝他走去。
时梦令脸上笑容更甚，甚至换了个姿势，右手斜撑着头，让衣袖滑至手肘，露出白皙光滑的肌肤。
玄空从他身边平静地走过，佛光护体，这树林里的魔气也奈何他不得。
时梦令看着玄空的背影有一瞬间的茫然和丧气，就像孔雀费尽心思开屏，结果完全被无视之后的失落。
当然，失落只是一瞬间，时梦令回过神来，轻轻一笑，追了上去。
行走在魔气中，过往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浮现。玄空没去刻意压制，任由这些记忆在心中翻起无数的怨恨。
被父母放弃，恨吗？恨。曾经他也是有着出将入相，建功立业的抱负，可惜被他的能力生生断送。
被皇帝当做识别人心的工具，怨吗？怨。但最多也就这样了，他更怨的是，为何皇帝不保守这个秘密，引起他国觊觎，以至国破家亡，让他连怨恨的对象都没了。
几度逃亡，无数友人为他而死，恨吗？恨。恨自己无能为力，恨上苍不公，让好人枉死，坏人当道。
用十年自由换来苟且偷生，怨吗？怨。只不过这怨恨随着时间逐渐淡去，连之前的怨恨都一并淡去，十年时间，他从苦言口中了解到他的仇人，故人都一个个相继离去，有何能怨？有谁可恨？
“小和尚——”时梦令唤道，对上玄空的双眼一愣，因为他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如此明显的情绪，明显得他有些嫉妒，那他没有办法参与的过去。
玄空将眼中的情绪收敛下去，重来一世，他此刻，才真正放下，心境修为又上了一个层次。他的本质，其实极其重情，只是被隐藏得太深，又表现得太淡。
时梦令勾起一个笑容，“你认识路吗？”
玄空轻轻一笑，“不是有施主吗？”
时梦令也笑了起来，小和尚很少笑，尤其是在他面前笑，也不枉他故意逗乐这一回，“我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
说完，他手轻轻一招，魔气深处，一个东西向他飞来，落在他的手边。那是一个闭着眼睛的头颅，十分安宁，像是在做一个美好的梦。
玄空看向时梦令。
时梦令看出他眼里的疑问，轻轻眨了眨眼，笑道，“我以为你比较喜欢自讨苦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