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可以说给我听吗?”林玥不想给她逃避,紧紧看着她:“我想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姚清疏……”
沉默像一张网,在安静的夜里铺开。外头却忽然刮起了阵阵冷风,墙边石榴树的枝叶被风吹着,一下下凌乱地扑打在卧室的窗上。一如此刻两人的心绪。
姚清疏闭上眼,将脸埋进双臂里。许久,才听见闷闷的声音传过来。
“从前我们姚家和周家的关系一直很好,生意上也常有来往。当年爷爷创业最艰难的时候,是他们一手帮扶的。”
“我十二岁那年,节假日两家如常约好了出去游玩,一起驾车到山里。但我那时候正跟家里闹脾气,就背着大人独自跑到湖边,却不料踩空了一脚,落了水……”她的手抓紧了衣角,微微地颤抖起来。
林玥还是第一次见到姚清疏这样脆弱阴郁的模样,心也跟着发沉。
“是周倾的父亲发现了赶过来救我。但他有心脏病,刚上岸就病发了。我急着帮他翻找口袋拿药,却……”
姚清疏深吸了一口气。停顿许久,声音才继续响起,更加地低沉,“我失手让药瓶滚落进了湖里。等到爷爷他们找过来送他去医院,已经抢救无效,就这么离世了。”
“而周倾的母亲因为这件事情受了刺激,一度悲痛抑郁。疗养康复后选择离开了周家,最后改嫁国外。”
“是我破坏了一个原本完满的家庭。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我是个罪人……”
林玥抿紧了唇深深地看了许久,倾身挪坐过去,双手捞起姚清疏的脸。
眼眶已经通红了,还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
“所以,你就要以这样的方式去赎罪么。”她的声音很轻,却淡淡的没有温度,“曾经你跟周倾在一起,也是出于愧疚?”
姚清疏眼底一颤,没有回答。
“你这样做,只会让痛苦在自己的生命里无限期的延长下去。”林玥压下心底的沉痛,冷声说,“你有没有想过那些爱你的,关心你的人?”
“可是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姚清疏用手背掩住自己的脸,忽然轻轻推开了她,披衣走下床。
“你去哪里?”林玥在身后喊,她却没有回应,直直往书房里走。
“等等……”她跟着追过去,拉住她的手腕。
“对不起,林玥,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好么。”姚清疏用那双发红的眼睛看过来,声音疲惫又沙哑。
林玥心头一阵怔忪。此刻姚清疏就站在她面前,她们之间仅只隔了半米的距离,却似突然横亘了无数道密不透风的墙。
她生出阵阵无力感,心也一点点地往下沉,“你要推开我,把自己关起来吗?”
“就不能和我一起面对?”她倔强看着面前的人。
对峙许久,姚清疏却将手覆在了自己腕上,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林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脱离,一片衣角都抓不到。书房的门闭合起来,里头没有落锁,但她已经没有拧开的勇气了。
是她逼着姚清疏揭开了自己藏在心底的那道伤疤,让它血淋淋地晾在她面前。
但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她跟姚清疏还没有真正站在一起。她心里一直有扇门,而自己还没能走进去。
这一夜注定难眠。
第二天早上,靠坐在椅子上的姚清疏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身上盖了张厚毛毯。
从书房里走出来,家里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人了。
第40章 四十、踟蹰
“喂, 哦, 我在公司呢,加班。”
“你家姚总也在啊。她这骗子, 说好了给我休息几天的, 结果又挪到后面兑现了。”
“新项目有部分预算出了问题, 跟设计院给的对不上, 现在我们正赶工核查……没呢,哪里有空吃早餐……”
角落里的打印机咔吱咔吱吐着纸张,风携带清晨微湿的空气从窗户吹进来, 冲散了些许油墨的味道。杨毓边打着电话收拾复印的账表,单手拢成一沓, 拉长了调子回应好友的叮嘱:“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待会儿立马吃行了吧。嗯嗯,没问题……”
这人就是爱操心。她笑着挂了电话,装订账表夹进文件夹里, 渐渐地眼睛却眯了起来,手里动作也跟着停下。
姚清疏来公司了,她家小玥怎么会不知道?而且琢磨刚才电话里的语气, 分明是在探话嘛……
这头的林玥付了钱从计程车里下来, 开门走进前庭。绕过花坛时意外看见福丸竟然在外头, 还可怜兮兮地趴在花园侧边的玻璃门上,对着那端的食盆望眼欲穿,沾了红泥的肉爪子都摁出几个梅花印了。
听见有脚步声,大白猫抖抖耳朵扭过头, 看到她立马撒开腿喵呜叫唤着跑过来,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样。林玥即便心情低落也不由笑出了声。
应该是被姚清疏不小心关在外边的吧。她抱福丸进去清洗干净,又给它的盆里添满小鱼饼干,蹲在一边看它吃。
“喵呜——”
“你呀……”她摸摸大白猫的脑袋,过了一会儿,轻声说:“这几天我不在家,福丸也要乖哦,知道吗。”
福丸听不懂,只仰着头往她手心里蹭,满足地打起了猫呼噜。林玥忍不住捏捏那对毛绒耳朵。
她刚才已经去跟林场的人打过招呼,把茶室后面的客房收拾了出来,这些天在那里住下,照看花田比较方便。正好,也可以给姚清疏多一些空间。
林玥摇摇头,笑自己跟做贼一样,居然要乘着姚清疏不在才敢回来收拾行李。
但现在两人见面只会觉得尴尬吧。
而且她也害怕。怕再看到那疏离冰冷的神情,怕自己想要靠近时还是会被拒之门外。
姚清疏并不信任她,或许还不需要她。这样的念头从昨晚开始就像野草一般疯长,快要将她的心堵满了。
“喵呜~”吃饱了小饼干的福丸跟着跑进房间,跳上床,好奇地凑过来嗅嗅行李箱,又仰起脑袋观察林玥折叠衣服的动作。
看了会儿,趁她不注意跳进去,转几圈找到舒服的位置蹲成一团。
林玥叠好衣服才发现箱子里空余的一大块地方被霸占了。而大白猫一双眼睛水盈盈地看她,不愿意挪开。
她狠心把白团子捞出来:“不行哦,不能带你过去。”
“喵呜~”福丸软软地叫。
“真是爱撒娇。”林玥笑了笑,不舍地把它抱进怀里,用脸蹭那温软的身子。
低低的声音经蓬松的皮毛一捂,更加模糊沉闷了,“我不在,福丸替我陪着她好吗。”
“呜~”
“乖。”
“嗯……该怎么写好呢?”姚氏副总办公室里,姚阳聚精会神地趴在桌上写着东西。放在一旁尚有余温的是他随手打包带过来的一袋饺子。
咬着笔盖想了下,又在纸上落下刻意变化清秀的字迹:“请收下这份心意,为了答谢你那天送的花,还有谢谢你陪我度过了难忘美妙的夜晚……嘿嘿……”
末尾画一个暧昧的红色爱心,咧嘴坏笑起来。
周倾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伤还没好利索就殷勤来加班,不就是图他姐也在才故意到跟前表现的么。偏偏底下那些人什么都不懂,以为这位周经理有多敬业,前台几个小姑娘还发花痴说是什么优雅可靠零绯闻的绝世好男人,可恶。
待会儿他就把便签条贴好搁到周倾那儿,等周倾开会回来带助理进去一看,哼哼……姚阳越想越得意。
杨毓拿文件进办公室,发现他们副总对着张粉红便签阴恻恻地笑,凑过去,“这是什么?”
“啊!”姚阳吓得捂胸,“杨姐你怎么也不敲敲门啊。”赶紧把纸和笔收好。
“敲了你没听见。”杨毓将一摞文件夹递过来给他:“这些账表你看了拿给你姐签。”
“你直接给我姐就好了嘛。”
“还是你拿去好点,你是亲弟弟。”杨毓在脑海里过一遍今早碰面时姚总那张如覆冰雪的脸,缩缩脖子,“诶对了,你刚才偷偷摸摸地在做什么?”
她没放过原先那个话题,手速惊人地就把姚阳藏在胳膊肘底下的纸条给抽了出来,“这是……”
“别看别看!”姚阳涨红了脸要抢回来,但已经太迟了。
杨毓再探头瞄见一旁的油纸袋,眼神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不是吧,姚大少爷,之前……是你把那袋子烧卖放我办公室里的?”
“之前的烧卖?”姚阳被她这危险语气激得起鸡皮疙瘩,想明白话里的意思后更是错愕得睁大眼睛:“怎么会在你那里,我明明是给周倾的啊!”
“什么?”杨毓的表情更加耐人寻味了。
“你别误会啊。”姚阳一个劲儿摆手,又是窘迫又是憋屈,最后没办法了只好老实交代:“我,我只是想让那家伙露出马脚。”
“露什么马脚?”
“那个,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大男孩摸摸鼻子,过去关了办公室的门。
杨毓挑眉,“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哎呀,你也知道周倾那家伙对我姐意图不轨嘛,而且公司里竟然还有很多人说他们般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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