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指腹一一在发钗上点过,停在了最后一只上,“外人不理解皇上的难处,我们可不能不理解,否则皇上得多寒心。”
她长叹了口气,“皇上一直没有立后,看样子,过不了多久我也不必代管那块凤印了。”
“怎会……”薛嫔退了半步,“区区一个平民女子,竟然敢觊觎皇后的宝座?”
“平民女子怎么了,”梳好了发髻,汪贵妃仰头让木槿给她上妆,“也就咱们这朝的人势利眼,上一朝、上上朝的帝王家选媳妇儿都从贫民窟里挑,这样挑出来的美人儿才天然去雕饰,这样选出来的皇后,才不会招引外戚专权。”
她收拾妥帖了,被木槿扶着站起来,往炕床上走去,“本宫当然不急,反正有这么个贵妃的头衔,老来也不至于饿死。至于你们这些没有子嗣的低位嫔妃以后会怎么着,那谁也说不好。”
没有儿女没有分位,等皇帝一死,底下的妃嫔就该被赶到苦寒的寺庙里,为先皇祈福到死为止。
薛嫔脸色白了下去,她六神无主,思来想去好一会儿,还是跪在了贵妃跟前,“娘娘,嫔妾是从太子府跟您跟到现在,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娘娘。”
“我怎么救你?”汪贵妃已经开始看自己私库里的藏品了,准备给新来的平民妃送去,“我又不能让你怀上,也不能封你个四妃当当,你求错人了,薛嫔。”
“那……”薛嫔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着去瞧贵妃的脸色,“嫔妾若是想要往上走走,娘娘不会不高兴吧。”
光景帝没有立后,东西六宫皆由汪贵妃打理,贵妃手段强硬,把后宫治理得十分妥帖。她要是想拉新妃下来,暗中没有贵妃的默许可办不成。
薛嫔此话,是希望汪贵妃能对她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暗中为她添一把火。
贵妃翻了一页,“你走你的路,干我什么事儿。”
汪贵妃默许了。
薛嫔意会,站起来欠身,“既如此,那嫔妾就告退了。”
她走得不甚满意,原盼望着贵妃能够带头冲锋,却不想贵妃将自己高高挂起,只让她们去当小卒。然而薛嫔再不满意,她也不得不承认汪贵妃言之有理。
汪贵妃是高贵的贵妃,等皇帝死了也能待在皇宫里受人敬仰;而薛嫔不过是个没有子女的嫔位,她必须得往上爬才行。好在凭空冒出个后位的竞争者,贵妃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平的,等人进宫以后,恐怕少不得暗中教训。
木槿送薛嫔出去,再回来时,她满脸愁容,“娘娘,还未入宫就已是四妃,这可是亘古未有的事情,奴婢怕,此人对娘娘不利……”
坐在炕床上的汪贵妃闻言,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能怎么不利,她能强了我还是怎样?”
“娘娘,”木槿无奈,“奴婢是说正经的。”
“放心,”贵妃抱着软枕歪了身子,她一边看藏品册一边敷衍地摆了摆手,“她要是真的强了我,我会喊你的。”
……
仲月初六,光景帝回京后的第二日
汪贵妃躺在床上初初转醒,她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往外问道,“木槿,几时了?”
“时辰还早,娘娘再睡一会儿。”
“唔……”汪贵妃听到回答后又闭上了眼睛,外面寒风呼啸,她往被子里缩了进去。
缩了进去……
手底下一片细腻温热的触感,汪贵妃猛地跳了起来,瞪着身边鼓起来的被子尖叫,“你谁啊你!”
躺在床里面的姑娘被这声尖叫吵得睁开了一只眼睛,她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爬出了半个肩膀,像是乌龟从壳里探出了脑袋一般迟钝缓慢。
姑娘抽出了一只手,对着汪贵妃挥了挥,头却困顿得垂了下去,自言自语似地呢喃,“早啊贵妃娘娘……宛梨第一个来给你请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珍惜这时候的 有条不紊·运筹帷幄·贵妃。
第76章
床外听到贵妃叫声的木槿连忙疾呼,“娘娘!怎么了娘娘?”
汪贵妃惊慌了一瞬,接着想到了要紧事,当即隔着床帘道,“本宫无碍,你去关闭殿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贵妃榻上有人,这若是传扬出去,她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木槿去办了,床里的女孩也被彻底吵醒,她蹙了蹙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着实漂亮,睫毛浓密而卷长,像是蝴蝶振翅一般颤了几下才彻底打开,睫毛下的眼眸里满载着深紫色的碎星,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深紫不过是床帐的倒影,而碎星亦不过是早起后泛出的细碎泪珠。
她睁眸,和举着被子的汪贵妃对视。
“宛、妃?”汪贵妃终于看清了人,她一字一句地沉着脸问,“你为何会在本宫的床上。”
“娘娘不记得昨天的事了么,”宛妃坐了起来,她双眼还朦胧着,却本能地往汪贵妃身上靠,“我没有地方可去,只能来娘娘这里了。”
汪贵妃把她推开,混沌地回忆了一下昨日发生了什么。
昨日早上皇帝回京,回到宫里,光景帝第一时间办了新妃的册封礼,接着才去书房接见大臣。
刚刚册封的宛妃按照规矩来了永华殿面见宫中诸妃,后宫里的嫔妃对她颇为敌视,当时的场面几度降到了冰点。
……
“实在是仓促,没来得及为妹妹准备贺礼。”在场的妃嫔们故意找她的笑话,“不过看妹妹长得如此水灵,必定是高门世家里养出来的女儿,想来也不缺我们的一点薄礼。呀,让妹妹见笑了,家父是通政使司副使,不知妹妹的父亲在哪儿高就啊。”
宛梨不过是江南一桑户的女儿,她哪里说得出话来,只能低着头沉默不语。
“看来妹妹是瞧不起我们了,连句话也不屑和我们说。”
“可不是,一朝封妃的人就是不一样,人家是九天上的仙女,哪里会和我们这些俗人讲话呢。”
皇帝宠爱宛妃,别的地方她们不敢轻易找茬,但是背后说两句闲话皇上也不会计较。
在这样近乎恶毒的攻击下,初入宫闱的宛梨差点哭出来,她红着眼睛,小声否认,“我、我没有这样想。”
“那宛妹妹是如何想的?”
在座的都是官家女儿,本就有些心气。光景帝自继位以来还没有办过大选,如今宫里的几乎都是他从王府里带过来的老人,谁不是兢兢业业侍奉了皇上数年。
汪贵妃宠冠六宫便也罢了,她是皇上自幼的青梅竹马,父亲是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母亲还是太后的亲侄女,可这个宛梨是什么东西,竟敢凌驾到了她们头上。
眼看着宛妃的肩膀已经微微发颤了,念着她到底是皇帝现在的心头肉,今日这点下马威也已经够了。汪贵妃于是开口,“宛妃初初入宫,年纪又小,纵然有不懂规矩的地方,诸位姐妹们慢慢教她就是,像是方才那样说话之间夹枪带棒的,若是皇上见了,心里不知道得多疼。”
她将茶盏搁在了桌上,发出了一声不轻不重的脆响,声音不大,却颇有震慑的意味,“从前她是什么人都不要紧,如今办过了册封礼,那她便是一宫之主四妃之一,位分多在你们之上,心思都放平一些。”
汪贵妃说着,唇角勾了起来,“本宫知道,在座的有几位心里不平,可后宫里的晋升又不是选状元,谁读书用功谁就能上的。有些事得看天意,有那个福气的自然不必几年几年地熬,没有那个福气,到死也就那样了。”
这话一出,虽然殿里是安静了下来,但各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颇为冰冷,众人眼中的恶意有如实质一般汇集到了宛梨身上。
贵妃这番明护暗讽的言论成功激起了众怒,恐怕等宛梨出了这道门,往后的日子就都难过了。
可宛梨并没有听出暗处的那层意思。
……
她握着汪贵妃的手,满眼感激地望着她,“昨日若不是娘娘出言相救,宛梨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汪贵妃抽出了手,“本宫身为嫔妃之首,爱护新来的妹妹是应当的,可你一个妃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谈及此事,宛梨垂下了头,声音也弱了下去。“娘娘有所不知,我如今已经无处可去了。”
“怎么,皇上赐你的宝和宫住不了人?”
“我昨日在回宫的路上,不小心听到了薛嫔和两位姐姐的谈话。”少女颤了一下,似乎极为恐惧,白嫩的脸上也蒙了一层低落的阴云。“薛嫔说,她一早买通了宝和宫里的宫女,明日会在我的早膳里洒上巴豆粉,到时候我必定误了给娘娘请安的时辰。她还说,贵妃娘娘最重规矩,连世家千金刚入宫时,都少不得被娘娘调.教几番,我若是封妃后的第一日就迟了请安,娘娘一定不会放过我。”
女孩说着,声音染上了哭腔,她捂着脸低低啜泣,“宛梨好害怕,可是没有证据,又不能告诉皇上。
整个北京城里,宛梨举目无亲,只能来娘娘这里。本是想为娘娘守夜的,可昨日一整天惊惧交加,宛梨实在太困了,竟然睡着在了娘娘身边,还请娘娘恕罪。”
汪贵妃闭了闭眼睛。这算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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