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椒嘴角一抽,从记忆的角落里挖出一个场景。
那天,那夜,凄冷又寂寥,白裙子的清纯校花楚楚可怜地呼唤着的,可不就是“学长”吗?
只是……
这位,这张脸,哪里看着像大学生了?当时他还以为是白校花为了跟已经毕业的帅哥拉关系,故意这么叫呢,没想到还真是在读的。
但如果把实话说出来就太打脸了,所以阮椒乖巧改口。
“好的,宗学长。”
宗岁重隐约觉出一点怪异,但没追根究底。
车门锁打开后,阮椒和宗子乐下了车,朝车子挥挥手,目送车子远去……
等俩人连车的尾气都看不见时,宗子乐才吐出一口长气。
“哇,跟大魔王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这么刺激。”
阮椒现在对宗岁重的印象不错,斜眼看他,说:“你至于吗?宗学长还挺好相处的。”
宗子乐拉着他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
“那是你跟他相处时间短……”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脸看向阮椒,眨了眨眼,“不过学长,大魔王对你态度倒是挺好的。你不知道,他以前也见过我认识的朋友,也请他们吃饭,当时还算客气,事后都要求我断绝来往的,简直是独断专行。”
阮椒狐疑地说:“真的假的,这么霸道你也听他的?”他又皱眉,“宗学长不像这样的人。”
宗子乐沉痛地说:“没办法,咱家谁能拒绝大魔王啊。”他见阮椒还是一脸不信,才垮了肩,“好吧我说实话。那几个是我以前的同学,平时老喜欢跟着我。我那时候不是小嘛,还以为他们真心跟我做朋友呢,回头我哥请他们吃饭,他们那样子……啧,简直就是原形毕露,全都是把我当二傻子耍的,我当然听我哥的话啰。”
阮椒忍俊不禁:“你哥是对的,不过也挺强势的。你那时候应该正中二吧,没反抗?”
宗子乐的语气更沉痛了,捂住脸说:“反抗了,被揍了一顿,老实了。”
阮椒默。好像挺惨的。
两人随便胡扯了几句。
宗子乐悄摸摸地说:“学长,想好啥时候再去吓唬大魔王没?”
阮椒一脸古怪:“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地坑你哥啊。”
宗子乐嘿嘿笑:“我这不是坑哥,是代表我全家让他接受事实。”
但是,这回阮椒却摇了摇头,拒绝了。
“我不准备再吓唬他了。”
宗子乐一急:“为什么?”他拧着眉毛盯了阮椒一会儿,“你该不会是被大魔王一顿饭给收买了吧?柳家的菜是挺好的,不过我也能请你去那吃,学长,你继续帮我吓唬他怎么样?”
阮椒惆怅地开口:“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其实,除了觉得之前的事儿他干得不地道以外,他真的……稍微有小一部分是被美食收买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今天的确享用了一顿美味。而这事儿宗子乐办不到,因为宗子乐请他喝咖啡的时候,咖啡也是没味儿的。不过为了面子,他随便敷衍了宗子乐一下。
宗子乐很怀疑地看着阮椒,说:“学长好像不是头一次见着大魔王的脸吧……”
阮椒一滞,很快找到理由。
“这不是以前见着他的时候我都是用鬼眼看人吗?审美不一样。”
宗子乐就沮丧了。
他托着下巴,叹口气说:“好吧,我也习惯了。”
阮椒:“哈?”
这么扯的理由还真信了?
宗子乐很郁闷,但用一种认命的语气说道:“大魔王真的长得好看,是我们家最好看的……”他哀怨地看了一眼阮椒,“我还以为学长你会是个例外呢,结果也跟其他人一样,相处没多久,就被大魔王折服,把他当男神了。”
阮椒:“……”
他是觉得有点儿愧疚,也觉得对方人不错,但跟男神不男神的真没有一毛钱关系。
阮椒突然觉得不该敷衍宗子乐,立刻描补道:“好吧我说实话,我是觉得你哥人挺好的,吓唬他不太好。”
宗子乐闷闷不乐:“是啊,因为大魔王好看嘛,所以吓唬他不太好。”
阮椒的脸僵住。
真想时间倒流,把那句话给吞回去。
最终,他只是无奈地说道:“我仔细想了一下,要不然以后我遇上什么事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说服宗学长也一块儿来?他经历的多了,也许就想明白了呢?不然就算我吓唬他,他也都能用幻觉说服自己,也没什么用不是?”
宗子乐想了想:“好吧,算学长有道理,我试试看。”就在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低头一看瞪大了眼。“大魔王?”
阮椒看过去。
宗子乐接通电话,说了几句话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急急忙忙地站起来。
“大魔王说我们有个发小住院了,那人一直对我特好,我得赶紧过去看看。学长对不住,事发紧急,我得先走了。”
阮椒连忙说:“快去快去,要是遇上什么难事儿,记得给城隍爷上香。”
宗子乐向来开朗,这时候却有点笑不出来,勉强点点头就飞快跑了。
难得看见这样的宗子乐,阮椒叹口气,低头看看手机时间……还有小半天呢,去打工吧,眼见存款减少,要是不抓紧点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断粮了。
唉,做城隍穷,诈尸也穷。
·
下班,阮椒拖着僵硬的身体回到宿舍,把自己给扔到床上。
尸体是不会累的,但心理上还是挺疲惫,尤其是尸体用久了会有点发硬,他得好好躺一会儿。
而在这个时候,阮椒也认真思考起来。
白天的事儿……很奇怪。
他是死人,死人想吃东西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活人祭祀,不管是敬香还是上供品都可以,就算他是城隍爷,在真正活过来之前也遵守这个规则。
目前阮椒的信徒不多,一般都是给他早晚上香,偶尔有摆供品的也都是果子之类的,用热腾腾饭菜的还真没见着,所以他是真的很久没好好吃过饭了——偏偏今天出了意外。
但是今天他就是跟宗岁重在一张桌子上吃而已,而且他吃了这么多,居然完全没借助信仰就消化了,就跟活人吃饭一样!不不不,也不能说一样,他是活人的时候要是吃这么多,那得撑破肚皮,仔细查了查,吃下去的饭全都变成纯粹的营养滋养他的尸体了,也没什么浪费或者要拉……要那啥的感觉。
那么问题来了:
→能正常吃饭,是因为宗岁重请客,还是因为宗岁重在桌子上?
→这是特殊情况,还是每次都一样?
→如果每次都一样,那么具体原因是什么?
→难道说……是因为……黑洞吗?
→这逻辑在哪里?!
阮椒呼口气,把上面的问题全都抹掉。
其实,根本原因也不是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是……
如果是因为有宗岁重请他吃饭,那么他要怎么样才能让宗岁重经常请他吃饭?又如果是因为宗岁重在桌子上,那么,他要怎么样才能经常跟宗岁重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要不然……等跟宗子乐再熟一点儿以后,让他给城隍上供热饭热菜吧?可就算那样,他也只能尝尝味儿,没什么咀嚼的快感就是了。
唉,还是想蹭宗岁重的饭。
唉,真难。
·
宗子乐匆匆赶到安和私立医院,直奔急诊楼顶楼的重症监护室。
监护室关着门,宗岁重正在外面等候。
宗子乐踮脚从窗户往里瞧,焦急地问:“岁重哥,羽毛姐怎么样了?”
宗岁重沉声说:“昏迷不醒,心脏跳动缓慢,但是找不出病因。目前张姨他们只能先把她送到这边观察着,让医生尽量保住她的命。”
宗子乐还是很急。
“那、那现在的情况?”
宗岁重脸色也不好看,说:“我来的时候,刚做完一轮抢救,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宗子乐在监护室前转了好几圈,扭头问:“我们不能进去吗?”
“监护室里不能进去太多人,张姨和秦重已经进去了。”
“秦重是怎么回事,他陪着羽毛姐怎么还能让她出事?我就说这个小白脸不靠谱!偏偏羽毛姐还非要跟他在一起,真是……”
宗岁重用手按住宗子乐的肩,冷声呵斥:“子乐,闭嘴。”
宗子乐抱怨的话戛然而止。
宗岁重拍了拍他,说道:“这样的话不是你该说的,你也不小了,明白吗?”
宗子乐很不甘心,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只是为羽毛姐不值得……以前羽毛姐多开朗的人,自打跟秦重在一块儿后,就一天比一天变了。挺多人都说她现在温柔、娴雅,可温柔娴雅的是咱羽毛姐吗?小时候她可都是大姐大,是风风火火的!还有人说什么羽毛姐为爱情改变是好事儿,但我就觉得,秦重要是真喜欢羽毛姐,就不应该让她变。我觉得羽毛姐现在一点儿也不开心。”
宗岁重皱紧眉:“蔚羽和秦重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不管好坏都是蔚羽自己的选择。”
宗子乐小小声说:“那就任由羽毛姐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