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景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战斗策略,愣是没吭一声。
“你虽然眼下能唬住知息一时,但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尚时镜收回目光来,他的长发披散着,乌黑如瀑,像是泼洒的墨落在了白衣上,又恍惚被拔出泥土的树根无处安放,错落而繁杂。尚时镜并未看向这位不请自来的天外访客,语气亲切温柔,倒不似初时那般冷漠的不近人情,“你应当明白,北一泓是他的软肋,同样,也是他的力量。”
大概是今天的月色实在太美,连带着尚时镜的语气都那么令人恍惚,商时景下意识摇了摇头,努力提起戒备。
“极端的愤怒,会使人失去理智。可是知息已经离这个阶段太久了。”尚时镜坐在幽暗的黑影里,玩味的微笑起来,“他已经学会如何控制愤怒,所以一旦发现你的信誓旦旦不过是满嘴谎言,那么他如今有多听话,将来就会有多残忍,你还不到可以掌控他的地步,不该轻易挑衅。”
商时景觉得自己手心里汗津津的,他神色依旧镇定,手指搓了搓,只觉得夜间的清风都分外冰冷,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尚时镜,沉吟片刻才说道:“你与他又有何不同?他对我不安好心,你对我又何尝能有几分好意。”
“此言差矣。”尚时镜淡淡道,“首先,正如你所说,我们有共同的利益,你想摆脱我,我亦想重新掌控自身,光凭这一点,我就胜过他。”
“其次。”尚时镜看起来似笑非笑,他微微启唇,声音喑哑,说不出藏匿着多少讥讽,“我尽管残忍,却并不粗鲁。”
噢,是死的好看跟不好看的差别吗?
商时景竭力思考着每句话的意思,沉声道:“这个时候威胁我,恐怕不太明智吧。”
“不,我的意思是,你与我为敌,总胜过与知息他们斗狠。”尚时镜不紧不慢的推开商时景言语之中的锐气,缓缓道,“你接下来的所做的一切,自有我来承担,假如你当真能离开这具躯体,至多是我们二人之间为敌,可假使你不离开,迟早有一日,你只会迎来更凄惨的结局。”
果然是尚时镜,连威胁都听起来这么有诱惑力。
商时景面露笑意:“听起来很动听,你好似的确为我着想。”
“我说过,我们有相同的利益。”尚时镜微微一笑,鸦睫眨动,笑起来倒比南霁雪更为风流多情。
“老实说,我并没有听懂你在打什么算盘,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能聪明到什么地步。”商时景缓缓道,“但是我所长大的地方教会过我一个道理,假如遇上给我灌迷魂汤的人,只要把他们的话反过来听,那就绝对不会吃亏上当。因为这个世界上的善人,总是少过恶人。”
尚时镜若有所思道:“不错的见解,只是难免有些死板,假如有共同的利益,善恶亦可以拿来交换筹码。”
商时景悄悄侧过些身体,仔细打量着这位原著里让他厌恶至极的反派,书跟现实总是有所区别的。举个例子来讲,书里写得再美再帅,性格遭人讨厌的角色照旧会被读者喷死,可是现实里长得美却为所欲为,被众人宽容忍让的人多了去了。
如果无法容忍,无非是因为长得不够美,又或是不合胃口,否则那些给自家正主各种洗地的粉丝是怎么来的,难道真是看上人家纯洁的灵魂?说白了还不是着迷于那么一张脸皮。
尚时镜的确如他自己所言,尽管残忍,却并不粗鲁,他的言谈举止都格外从容冷静,假如商时景没有看过原书,定然以为对方是个气质绝佳且温文尔雅的清隽书生,眉眼含笑,神态从容,他不似商时景这般沉默疏冷,倒像雪中化开的水,水边盛开的花,借春力造得满面笑意,叫人见了心生欢喜。
只可惜,这具好皮囊,这位美君郎,实打实是要命的阎罗王。
“你想与我谈双生果的事就不必了,我有我的主意,成也好,不成也罢,都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操心。”商时景顿了顿,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我的确非常不解,因此想亲口问问你。”
尚时镜笑道:“但说无妨。”
“你与北一泓曾经有仇怨吗?又或者是你不喜欢他的为人?”商时景欲言又止,半晌才道,“生死苦海的布局,我心中了如指掌,你不必撒谎,我始终想不通的事只有这一件,你到底是多恨北一泓,才会为他安排这样的终局。”
杀人不过头点地,尚时镜对北一泓的算计,无异于杀完人还要撒盐鞭尸,肥鲸写时也许没有多心,然而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一切行为都应当有它的合理性。
商时景为了保命,总是会反复想起那些相关的重要剧情,北一泓的理想跟感情同时破灭,假如不是足够坚强,又或者说足够正直,如他那般高傲的修士,恐怕会就此三观重组,陷入癫狂,甚至就此一蹶不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论怎么说,尚时镜的设局,对北一泓的恶意都实在是太明显了。
第三十二章
“正好相反。”
尚时镜缓缓道:“我很欣赏他, 只是并不在乎他。算计知息始终会让我有所不安与愧疚,而北一泓便无这样的负担。”
我完全没看出来你哪里有不安与愧疚了!
商时景忍不住反驳道:“詹知息如今失魂落魄, 痛苦不堪,你假如真的在乎他,觉得算计他会让你感觉到良心不安, 又怎么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他自觉自己切中了要害, 尚时镜应当再无任何话可以诡辩,便理直气壮地坐着,目光紧紧盯着对方。
“满足、陶醉于自我的奉献, 是人恶劣的本性,这是知息自己要寻求的痛苦,与我并没有任何关系,我又何必为此良心不安。”尚时镜凝视着圆月透过树枝的光斑, 不紧不慢道, “活着的人怀念死去的人,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 假如知息真心实意的爱他, 本就不该进入他的生命。”
“人性本恶, 期望严守清规戒律的出家人破戒,期望看见不辞辛劳的清官露出贪婪面貌, 期望看到英雄落入尘埃,表面大声叹息,实则心中欢喜:他们也不过如此,我就知道, 世上怎会有如此圣人。”尚时镜轻声笑道,“倘使比你优秀的同窗犯了错,你是否也会激起恶意的欣喜?”
商时景并未出口。
“北一泓是个好人。正直、高傲、睿智、冷静。”尚时镜赞赏道,“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知息对他的爱意本就是建立于欺骗跟虚伪,想将北一泓拉下神坛的人,看他饱受七情六欲折磨的人并不是我。如今的痛苦不过是自食其果,就算要从头开始谴责,也不该尽数归责于我。说到底,我自始至终,不过是向兄弟之情妥协,为知息出谋划策,又在必须要走的路上,为了保护知息不得已放弃了北一泓而已。”
“人的感情会散,可是生死,却一生只有一次。”
“真正令知息痛苦的人,恰恰是想要玷污北一泓的他,粉碎北一泓理想的他,做出这一切恶果的他。我纵然痛心,可又能奈他如何呢?”
商时景知道对方说得并不对,却难以反驳,只能沉默下来。
“你果然是个很可怕的男人。”
尚时镜注视着他,只是柔和微笑,又道:“你倒是个善心的好人,你心中必然认定,既然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便不该无缘无故下此毒手。这是个很好的想法,别生气,我并非在讽刺你,我的确很欣赏你这样的人物,善良,温柔,顺从,将自己守卫在规则当中,北一泓也是这样的人,只有他那样的人,才能带来更好的未来。”
商时景冷冷的看着他。
“可是那又如何,北一泓不是唯一的,你们这样的人,总会前仆后继的出现,善终究会战胜恶。”尚时镜挽过鬓边长发,轻笑道,“而我只是不在乎。对我而言,既然毫无牵绊,那么那点儿良心问题都不必再担忧。恶毒的人是我吗?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恶永远比善更轻易简单,因此维持善的人,走着一条艰难的道路。”
“我十分赞许,也异常欣赏,只是没有如此崇高的理想。”
在商时景即将醒来那一刻,仿佛听到耳畔响起尚时镜的声音:“更何况,你又如何知道,我赐予北一泓的,到底是无间地狱,还是真正的解脱。”
人们总是期望自己活得更清醒,知道得更多,可是有时候许多时候无知未必是坏事,清醒也未必是好事。所有人都不是北一泓,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替他做决定,尚时镜其实说得不错,真正做出选择的人是北一泓与詹知息自己。
就好像吃下禁果的亚当与夏娃,最终被诱惑犯戒的是他们本身,詹知息想要跟北一泓在一起才导致了尚时镜计划的成功,而北一泓也为自己的轻信付出了代价。
不对!
差点被绕进去了,即便如此,尚时镜也逃不开个教唆罪啊!
商时景在床上躺了许久,盯着床顶看了好半晌,决定放弃风徐来跟张霄这两个人选,暗暗在心中敲定了另一个人。正如尚时镜所言,詹知息为了北一泓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双生果自然不用多心,而聚阴棺他可以跟万长空两个人一块儿去取,而且聚阴棺的剧情较前,大可以借虞忘归走剧情的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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