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带了许多干粮水果,又带了被褥垫子铺在马车里头,将整个马车包装的好似什么豪华包厢,启程时十分愉快的将商时景跟巫琅推了进去,自己坐在外头哼小调。马车自非是真物,而是傀儡木马,用灵石作为能源,除了不哭不笑,没有感情,平日停下也没有动作以外,几乎与真马一模一样。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一直赶路下去,三人轮流驾驶马车,只要确保方向不错,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商时景与巫琅坐在松软的被褥上大眼瞪小眼,准确来讲,是商时景单方面瞪着巫琅,他觉得这举动也没有什么意思,索性转过身去,靠着枕头闭目养神起来。巧娘第一次赶车,觉得很是新奇有趣,纵然不需要,也像模像样的挥舞着小马鞭,嘴里哼着山歌,听不出是在唱些什么,不过却叫商时景心中十分欣慰。
他初次见巧娘的时候,那姑娘腼腆怕羞,要不是人体不允许,她能把脑袋埋在胸里头去。
如今巧娘都敢唱歌了,实在是个不小的进步。
“先生近来好似不是很快活。”巫琅温声道,“是不是之前巧姑娘所说那平白无故闯进来的恶人一事?要是先生愿意,可以与我谈一谈,纵然没有解决的法子,也可暂解心中烦闷。”
“你为何觉得,你可以暂解我心中烦闷?”商时景冷冷道,“那你呢,你又有何烦闷?”
巫琅一时语塞,半晌才微微笑道:“我并无任何烦闷。”
“倘若你并无烦闷,又如何能为我排忧解难,你怎会明白我心中所难所苦?”商时景讽刺道,“亦或是你想为我排忧解难,却不愿意让我知晓你有什么想法,你我皆信不过彼此,说这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不嫌劳累吗?”
巫琅顿了顿,依然好声好气道:“确是我失言了,不过,我只是希望先生能高兴些。”
“你做不到。”
沉默了许久,在巫琅几乎以为对方不会再理会自己的时候,商先生忽然又开了口,他平淡道:“别说你自己做不到的事,世事不会莫名其妙就如你希望那般,而你做不到你希望的事,就不要轻易说出口。你帮不上我的忙,我也帮不上你的忙,我们都只不过是彼此的过客,你我此后也许不会再有见面的那一日了。”
对方身体之中的寒气稍稍外泄了些,巫琅记得出发的那一夜,他还来床边为自己渡过一次灵气。
若非知晓商先生的另一面,巫琅简直要相信这般冷酷无情的说辞,偏生正因如此,才使得他迷惑起这种矛盾来。
“巫琅,你我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商时景缓缓道。
巫琅没想到商先生会选择在此刻揭破真相,说是意外,却又没有那么意外,他苦笑了一声,轻声道:“我并非是有意隐瞒。”
“无妨,出门在外,谁都会多个心眼。”商时景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抿了抿唇,缓缓道,“更何况,我与你不是朋友,你不信任我,也是应当。”
巫琅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商先生有时候善良体贴,有时候却又冷酷的惊人,也许残忍与仁慈本就是一体,正如天尊那般。巫琅与商时景结识早在对方还掌控着尚时镜的身体时,对方隐瞒的□□无缝,少数几次破绽,皆因他流露善心。
人生来复杂而矛盾。
巫琅忍不住苦笑起来,他想,也许自己的确太过丑陋,这副虚伪的亲切皮囊欺骗了许多人,甚至连他自己都陶醉在骗局之中,却被商先生所洞悉,毫不留情的揭破。
多么可笑,巫琅暗暗想道,我还以为我已有了温度,已变得不同了。
到头来,他依旧是那个无情无义的陵光君。
商先生所说的那些言辞如同针一般扎刺着他麻木的心脏,他能感觉到,却并无任何痛楚。
你瞧,这就是他与真正宽厚仁慈之人的不同。
倘使真是一个儒雅知礼的翩翩公子,听到这般委婉的拒绝与劝诫,就应当明明白白的放下了,避免互相伤了颜面。可巫琅却感觉到了内心深处燃烧起了更为猛烈的火焰,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正如他不清楚斗法前夕自己心头那阵莫名的感觉。
“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此刻已是盛夏,闷热的叫人透不过气来,迎风吹过一片长势惊人的杂草,几乎叫人错觉会顺着风燃起火星。
巫琅的心就在这闷热之中一点点沉下去,马车之内其实并不燥热,商时景身上带着淡淡的寒气,整个马车凉快得几乎有些像放了半马车的冰块。可是巫琅仍觉得心头火热,热得像是被捂在了蒸笼之中的馒头,闷得喘不过气来。
商时景无意识的笑了一下,他没有太认真的去想这个问题,只是近乎戏谑的说道:“活下去,等一个我该等的人。”
许多女人喜爱以不婚证明自己何等独立,男人却大多期望成家,无论出于什么缘由,而商时景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平凡无奇的一个,他期待婚姻子嗣与常人并无任何区别,只不过缘分这种事难讲。
有些人,一生都未必能等来自己的那个人。
又或者等到了,却并非是自己的那个人。
快接近晌午的时候,巧娘赶车进城,想吃些热食,马车行在大路上,这时正是人流最多的时候,街上很是繁华热闹。巧娘许久没有进过城,看什么都稀奇的很,见着什么都与商时景跟巫琅说,她这些日子来已没像以前那么胆小怯懦,将头发梳起,衣裳也穿得齐整无比,自然也就将脸露了出来。
他们三人都不是擅长打理的人,巫琅倒是有对巧手,今日巧娘的头发是巫琅梳的,用得是自己削成的一根木簪。
大路走了一小半,巧娘忽然沉默了下来,她不再说话解闷,也不再唱歌逗趣,安安静静的坐着。
商时景靠着车壁,车上有小窗,只稍稍支开一些,便能听见些许闲言碎语。
“怎么生得这般丑。”
“真是不堪入目。”
“当真有碍观瞻。”
“不知道是哪来的随从,主人家也不管管,光天化日的,惊着孩子怎么可好。”
……
“巧娘,我们出城。”
商时景淡淡道。
“先生?”巧娘听起来有点小小的紧张,她小声道,“我们就快到了。”
商时景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冷冷道:“我要出城。”他的声音低哑沉厚,带上些怒气时叫人不敢抗拒,巧娘似是被惊着了,连声答应,驱使着马车转过大道,离开这座城池。
城门每日都有人来来往往,向来是进城比出城难,三人自是平平安安的一路出了城,商时景打开车门一瞧,巧娘果然将头发打散了,披在自己的脸上,见着商时景出来,神态格外的惶恐不安,好似生怕被责备一样。
“我临时想起有个地方要去,你不识得路,先进去休息吧。”
商时景的声音寒冷如冰,他微微皱着眉,巧娘本是心惊胆战,一听闻是只要换个地方,便稍稍放下心来,小声道:“可是先生,郎五哥还没吃饭呀。”
“我将就吃些就好了,不碍事。”巫琅微微笑道,“倒是委屈巧姑娘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不要紧的。”巧娘急忙说道,“郎五哥,你等一下,我把干粮拿出来。”
巧娘好似急着展现自己多么精明能干,她将干粮翻找出来,先开车门递给商时景,又递给了巫琅一份,她靠着车壁,小声道:“郎五哥,等稍晚些再吃热食吧,先生要换个地方,咱们先等一等,拿干粮垫垫肚子。”
巫琅微微笑了笑,柔声道:“好呀。”
巧娘这便无忧无虑的笑了起来,开开心心的吃起干粮来。
商先生的借口明目张胆的惊人,却轻轻松松的隐瞒过巧娘,思及她平日里的行动想法,倒也不难理解,她约莫是怕自己给商先生丢脸。而商先生必定是怕明说会叫巧娘多想什么,因而由着她驾车出城,等到了城外才寻个理由换过位置来。
只是依着巧娘的心思,恐怕不能意识到先生的良苦用心。
巧娘是个很可爱的姑娘,不过巫琅猜也能猜着,她不会生得很美。
无论巧娘多么可爱乖巧,多么善良温顺,她的丑陋已注定了她的悲哀,并非是巫琅铁石心肠,而是他清楚这世间的法则,了解这一切隐形的铁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容貌美丑,世人向来爱憎分明。
有时候瞎子就是有这点好处,不会被皮相迷惑,不过也有些许坏处,他至今还不知道商先生长得是什么模样。
巫琅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想该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才会这般体面的维护巧娘。他没有提起方才令巧娘尴尬的一幕,甚至没有安慰她,这一切故作不知最好,不厌其烦的提起对方的短处,揭露她的伤疤,无异于是感动自我的善良。
“巧娘,你赶了一早上的马车,也累了,睡一会儿吧?”
换在平日里,巧娘定然精神奕奕的明说自己不累,可她犹豫了片刻,意料之中的答应了,轻声道:“那我只睡一小会儿,你们累了就喊我。”
“会的。”
巫琅摸索着支开小窗,为巧娘轻轻打了会扇,直到女子沉沉入睡,他才打开小门弯腰走了出去,坐在了商时景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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