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小郡主帮她圆了场,她还是要去秦王妃那里请罪的。
“绿澜姑娘,我先下去梳洗。”
“嗯!”
绿澜点头,跪在了燕缨床边,小心候着。
睡这一觉后,虽然醒来惊心动魄,可精神比往日确实大好了。楚拂走到榻边,先把针囊收好,又把许曜之的针法书合上,装回了药箱之中。
昨夜画了鱼鹰的小笺还落在地上,楚拂捡起,还没来得及装入药箱中,便听见【春雨间】外响起了红染的声音。
“许公子,请。”
许曜之彬彬有礼地提着药箱踏入小阁,他偏头往楚拂这边一看,恰恰看见了楚拂手中捏着的小笺,他又惊又喜,眸光忽地热烈了起来。
楚拂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轻描淡写地将手中小笺撕成了两半,直接断了许曜之的念头。
许曜之脸上的笑意一僵,看着楚拂揉了小笺,推开了小窗,就扔了出去。
“你……”
“许公子来给我请脉了?”燕缨淡淡开口,把右手伸出了被子,又催道,“我乏了,快些请完,让我休息。”
许曜之回过神来,恭敬地站在屏风外,“诺。”
红染低头走入,帮着绿澜一并将小郡主的床幔放下,红染再柔声道:“许公子,可以请脉了。”
许曜之点头笑笑,在床边跪下,先放下了药箱,拿了药箱中的软垫出来,搁在了小郡主手下。
他的手指搭在了燕缨的腕脉上,偏头透过朦胧的屏风,悄悄地看着榻边静静等待诊脉结果的楚拂。
撕了?是他太过唐突了么?
许曜之分神细思,这样贸然传书,当着人前确实要矜持些。就昨夜一夜,想必楚姑娘还没有看到第三本书,如若看了,定会懂他的心思。
他原本凉了的心,忽地又有了一丝期待。
这回把脉,许曜之故意很慢,只因他知道,只要他不说结果,楚拂便会在原处多站一会儿,那他便可以多看楚拂一会儿。
从一开始许曜之就觉得楚拂生得动人,与一般庸脂俗粉不同,如今隔着朦胧的屏纱多看几眼,这看不分明的模样,更是挠人心痒。
他是这般的放肆,燕缨看不见,可红染与绿澜看得清楚。
绿澜皱眉看了看许曜之,又看了看屏风外的楚拂,想到那日曾见他与她在庭中执伞说话,难道说,许公子与楚大夫悄悄地生了其他心思?她尚不知什么是情,也是头一回瞧见动情后的男子,眸光竟是这样的脉脉深情。
许公子与楚大夫是同道中人,他日若能成了姻缘,也算是一段佳话。
想到这里,绿澜莞尔,没想到戏文里面的画面竟在这里瞧见了。她并没有发现,此时红染眼底满是妒火。
红染垂落的袖中,藏了两个紧紧握着的拳头。她也曾想过,与楚拂好生相处,也曾自省自己防人太过,可又如何呢?
自打楚拂来后,她先被郡主“教训”,又被秦王妃调出了【春雨间】,这几日在前殿忙来忙去,这腰杆还隐隐发酸。
甚至,眼前这个俊俏的公子唯一一次主动找她说话,问的还是——“红染姑娘可知楚姑娘喜欢吃什么?”
红染也知自己是什么身份,可她就是不甘心,自己怎的就越过越不如当初了?
寻根问源,一切的改变,还是从楚拂出现的那日开始的。
燕缨也觉今日的诊脉长了些,她忍不住问道:“许公子,今日我的脉象怎的了?”
许曜之再次回神,他速速想了想,敷衍道:“郡主脉象如常,暂无危险。”说着,他便起身恭敬地一拜,“汤药如常只服两口即可,药浴这几日天暖,就隔日一回便好。”顿了一下,他的余光瞥见了楚拂提着药箱往【春雨间】外行去。
他急道:“在下告退,郡主好生休养。”说完,便匆匆地退出了【春雨间】,跟着楚拂去了。
燕缨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焦急,趁着绿澜与红染拉开床帐,问道:“许公子可是有什么急事?”
绿澜笑道:“许是有话要对楚大夫讲吧。”
“嗯?”燕缨歪头。
小竹篓中的莺莺探了脑袋出来,“喳”了一声。
许曜之想对拂儿说话,所以走得匆匆,那拂儿走那么快,竟连莺莺都忘了……难道……燕缨不敢再想下去,脸上哪里还有一点笑意?
她只觉心头莫名地一酸,总觉得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
拂儿总有一日会离开,总有一日会嫁人,也总有一日……忘了她……
一念及此,燕缨眼眶一烫,别过脸去,眼泪悄然落下,浸湿了枕头。
不要,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
摸摸小郡主,不哭。
许曜之的心几乎路人皆知了,感觉拂儿被缠上了=。=
第24章 流言
走下石径,楚拂早已听见身后紧跟着的许曜之脚步声,她并没有直接往平日沐浴更衣的小院走入,而是走出院门踏入竹径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停了下来。
许曜之快步跟上,看见楚拂停下了,便放慢了脚步,缓缓走上前去。
巡逻的府卫执戈大步走过,走过楚拂身边时,客气地点了下头,走过许曜之身边时,也点了下头。
甚至有几个“懂事”的府卫给许曜之递了个眼色,意味着什么,楚拂心知肚明。
果然,那夜她夜访许曜之之事,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明明是一件光明正大的问医之事,只因她是女子,只因是她主动去问,在这些府卫心中,只怕是另外一种遐想。
楚拂嘴角噙起冷笑,“许公子可是有话要说?”
许曜之笑然点头,在楚拂三步之外停下,歉声道:“此事,是在下鲁莽了些。”说着,目光盯了一眼楚拂手中提的药箱,“三本医书,楚姑娘都看了么?”
楚拂漠然看他,“尚未看完。”
许曜之期待地看着楚拂,“我还等着楚姑娘答话呢。”
“答话?”楚拂语气颇有几分讥讽,当面撕了他的“关关雎鸠”,还不算答话,难不成今日是要逼着她在此撕破脸么?
许曜之往前走了一步,暗示道:“第二本书里面,也有小笺。”
“看了。”楚拂敷衍道。
许曜之含笑摇头,“那第三本里面的呢?”
“许公子,这是医书,我之所以看医书,只为了找到法子好生医治郡主。”楚拂实在是讨厌许曜之这些举动,“许公子若肯多花些心思在医药之事上……”
“楚姑娘莫急,先看看,可好?”许曜之听她说了一半,便知她是没有看过的,他厚着脸皮继续道,“第三本书可是我许家几代人的心血,也是在下的诚意所在。要医好郡主的眼睛,这本书姑娘必须细读细学。”
第一本是“关关雎鸠”,第二本是“相约为友”,第三本不用多想,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
可是他说了,这是医好郡主眼睛必须读完的医书,即便是知道里面的小笺是个套,楚拂也要耐下性子翻看一回。
若不是太过分的,若真能换燕缨重见光明,她让一步又如何?
许曜之期待地看着楚拂拉开了第二层药箱,拿出了第三本医书,翻开第一页,红色小笺上写着一个生辰八字。
楚拂很快就懂了,她将这本医书合上,快速塞回了药箱,连带药箱一起递了过去。
“拿走。”
许曜之怔愣了一下,“楚姑娘,你这是何意?”
“楚拂是江湖医女,入行宫只为医治郡主,还请许公子正心为上,少生这些妄念。”楚拂说得冷淡,语气厌恶,见他并没有接的意思,索性松了手,任由药箱砸落在地。
许曜之脸色铁青,肃声道:“楚姑娘,你可知外间有多少人想学我许家的针法?”
“与我何干?”楚拂冷嗤一声。
许曜之何曾受过这样的奚落?
“楚姑娘,我如此以诚相待,你怎可对我如此?”
楚拂只觉讽刺,“你对我好,我就得对你好么?”讥讽的笑容渐渐消逝,楚拂往前走了一步,肃声警告,“每日请脉若只是敷衍了事,你临淮许氏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说完,楚拂转过了身去,拂袖抖了抖,懒与许曜之再多言一句,正欲离开。
“站住!”
许曜之咬牙开口,他弯腰拿起了药箱,“这可是楚姑娘不学的,郡主的眼睛单我一人是救不了的。”
“呵,临淮许氏竟也会这种手段。”楚拂摇头,还想用郡主的眼疾来要挟她,实在是可笑之极。
许曜之知道此事也要挟不了她,笑道:“楚姑娘,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在下还是懂的。”略微一顿,他继续道,“买卖不在仁义在,楚姑娘应当是个知恩图报的。”
“分人。”楚拂淡淡回他。
许曜之抱起药箱,擦了擦箱脚上沾染的沉泥,“我许家的医书你是看了的,外人私窥我许家绝学,算是‘偷’。”
果然是个套,软的不成,就硬的来。
楚拂挺直了腰杆,讥声道:“所以许公子准备说,您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计较,所以我还是得图报?”
“这可是你说的。”许曜之走到楚拂身侧,故意欺近了她的耳侧,压低了声音提醒,“如若让殿下与王妃知道了,你医术不精,之前险些害了郡主性命,姑娘以为你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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