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场深处多出了两座半透明建筑,靠近马路的木楼里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在门口的王兴一眼就看到了门口那辆豪车,赶忙上前迎接,打开车门,在他的帮助下陆驰誉坐着轮椅下来,也没多怀念一下幼时玩闹的牧场,开口第一句便是:“郝恬在哪?”
“在果园那,我送先生过去。”说着伸手推动轮椅。
陆驰誉到果园门口,就见里面整齐的种着一排排果树,上面的果实各个饱满丰润,目光逡巡,他找到了郝恬。
小家伙站在果园尽头,只给他一个纤长的背影,正同带着帽子的施工队长比划着什么,旁边站着一个略矮的女性,他辨认出那是王桂花。
让王兴推着轮椅往里走,一路往前,鼻尖缭绕着草木特有的清香,直到来到郝恬近旁,陆驰誉深深嗅了一下,还是小家伙身上的味道最好闻。
郝恬不知道先生已经到他身后。
“对,往北扩建,做成L型,顶篷还是用透明的那种,好透光。”郝恬认真的同施工队长说。
“长宽吗?您觉得合适就好,扩建后总面积得是原来的两倍。”
陆驰誉在身后一言不发,仰头看着郝恬,嘴角扬起弧度。他一个人在陆宅的时候,脑海里想着小家伙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受委屈,于是时常会感到后悔,后悔将小家伙送去牧场,毕竟他离开时的神情时那么难过,可现在他觉得,似乎没必要后悔。
背对着的郝恬没注意到他,侧对的王桂花无意间瞥见了,连忙偷偷扯了扯郝恬,向他指指身后。
郝恬不明所以,回头一看,先是一怔,随后喜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袭面部,笑得眼角弯弯:“先生?!”
陆驰誉也笑着想同他打招呼,还没说出声,下一秒就被郝恬整个抱住。小家伙的脑袋埋在他肩上。
“呜哇,先生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啊。”
他顿了顿,伸手轻轻搂住郝恬的背,什么也没说。
“都两个月了,先生怎么可以这样!”
陆驰誉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只轻轻拍打他的背部以示安慰。
这里人有些多,郝恬现在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莓莓了,稍微控制了一下,把这里交给桂花姐,从先生身上起身,脚步轻快地推着先生走了。
王桂花在身后神情复杂地看着三人离开。
回到他住的小木楼,和王兴合力把先生送上楼上他的房间,总算只有他们两个了。
只剩两个人的时候,郝恬反倒不说话了,只一个劲盯着陆驰誉看。
“怎么了?”陆驰誉目光柔和。
“先生好像瘦了,一定是没有好好吃饭。”
陆驰誉静默了一下,确实是没有好好吃饭……他早就习惯了郝恬给他做的饭菜还有甜品,家里换了几个厨子都没用,吃的就是比以前少。
郝恬又看了一会儿:“先生的腿能站起来了吗?”他上前在陆驰誉身边蹲下,像以前一样给他按摩腿部肌肉。
陆驰誉的腿动了动,对这触碰很敏感,他伸手制止了郝恬。心里对自己万分唾弃,郝恬的心思单纯,他却满脑子龌龊,连这单纯的按摩都忍受不了了。
郝恬被拒绝顿时眼尾下垂,嘴巴也瘪起来,觉得先生果然是排斥他了。
见小家伙神色不对,陆驰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你不用做这些。”
郝恬的神情没有好转。
“先生是不是讨厌我啦?”
陆驰誉有些着急,小家伙怎么会这么想:“怎么会?”
“那为什么当初要把我送来这里,先生不想见到我了。”这些猜测是郝恬早就埋藏在心底的,只是一直不愿意想而已。他不是以前那样什么都不懂的草莓了,要他来改善经营什么的,郝恬最开始也许能信,但后来从牧场员工的态度,他也能知道,即使是王兴也比他更受信任,那先生凭什么要将牧场交给他打理。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就开始发红。
陆驰誉想要解释,然而当初确实是为了逃避郝恬,才自作主张将他送到此地,仔细想来,他也知道这很自私,可是……
“对不起,是我的错。”
听到对不起郝恬更忍不住了,先生这是承认了吗,眼泪一下没兜住,一颗颗往下掉。
他边伸手小心抹眼泪,边呜咽着说:“我知道了。”说着流得更凶了。
陆驰誉只觉得心都在抽疼,他伸手抱住郝恬,只觉得脑袋发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整个人都乱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不想看见你。”
“那是怎样?”郝恬没忍住,打了个哭嗝。
第43章
郝恬其实也没料到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眼见着先生表情为难,他也不开口说话了, 只盯着先生, 指望他给出个答复来。
无可奈何的陆驰誉抱住郝恬,终是选择坦诚:“我只是担心我会害了你。”
“先生怎么会害我?”郝恬不信。
听到这话的陆驰誉一滞, 就是因为郝恬如此信任他, 他才更不愿意放任自己。
他松开郝恬,直视着他的眼睛:“郝恬, 我是你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同桂花姐问他的很相似,郝恬果然露出困惑来:“先生是我的恩人。”
“是, 也许我于你有恩, 是你的恩人, 那除去这一层关系,我还是你的什么人?”
这下郝恬被彻底难倒了,先生就是先生啊, 还能是他的什么人呢……他又想起桂花姐说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朋友?亲人?还是什么呢?最后一个似乎是爱人,可是这些都不是很符合,他抬头看向先生, 寻求解答。
见郝恬果真懵懵懂懂,陆驰誉心中叹气:“你一无所知,而我所求甚多……我太贪心了。”
郝恬皱着眉思考,先生的意思, 是说希望他能当朋友当亲人当爱人吗?先生果然很缺爱呢……
“先生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啊!”郝恬觉得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先生帮他那么多,他自然也能竭尽全力帮先生呀。
有那么一瞬间,陆驰誉几乎要顺从心意说好,然后理所当然的索求想要的一切,然而理智制止了他,倘若他所求的东西建立在恩情上,建立在郝恬的懵懂和对他的依赖上,他害怕有一天明白一切的郝恬会后悔,他连爱情是什么都不懂。
陆驰誉终于承认自己那难以启齿的心思,是因为对郝恬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感情,他像白纸,自己却妄图给白纸增添颜色,想让他染上自己的色彩。一边唾弃自己,将他送去别处,一边又饮鸠止渴般让王兴搜集他的生活点滴。
陆驰誉突然笑了一下:“小傻瓜,你知道我要什么吗?”
“爱。”郝恬的回答很笃定。
这让陆驰誉心中一动,几乎要以为郝恬开窍了,然而观他目光坦荡无比没有任何绮思,心又瞬间跌回谷底。
“你不懂,等你懂爱是什么,再来跟我说这句话。”陆驰誉甚至有些生气,他想到万一曾经有人也像他一样帮助过郝恬,他是不是也愿意倾尽一切报恩?
郝恬苦恼极了,他确实不懂,但是他想让先生高兴,最重要的是,希望先生别再把他推远。
“可是我不想先生疏远我,我想和先生一起,是不是一定要我懂爱是什么,先生才肯答应我不再让我走。”说着他突然直起身:“那好吧,既然这是先生希望的,我会努力的!”
看着突然斗志昂扬的郝恬,陆驰誉的气没由来消失了,小家伙在意他,这让他很高兴,也许他真的可以期望未来……
卧房内静默了一会儿,两人各有心思,陆驰誉突然想到什么,他问郝恬:“想上学吗?”
正冥思苦想怎么学习人类的爱,郝恬没反应过来:“上学?”
陆驰誉点头,郝恬不适合直接踏入过于复杂的环境,但若是想让他懂得更多,环境相对单纯感情淳朴的学校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也是陆驰誉的私心。
学校啊,郝恬坐在床边,想着神仙以前也说过让他去学校的,只不过苦于没钱,也找不到像样的监护人,才算作罢。
“那牧场呢?”
“就在Z市上学,你可以随时回来。”
郝恬抿了抿唇,心里以为先生是要继续疏远他,有些难过:“好喔。”
这丝难过轻易就被陆驰誉捕捉到了,郝恬的想法简直一览无余,他舍不得他难过,解释道:“我收购了Z市一家公司,以后会在这里办公。”
事实上公司收购连个影都没,这是临时起念,确切的说就是现在,不过不要紧,回头顺手补办就行。
郝恬眼睛一亮,面上洋溢出十二万分的高兴来。迟滞的思维开始活络,才觉得学校好像是个好去处,先生才说他什么都不懂呢,让他进学是为他好呢。最重要是先生好像因为这不打算避着他了!
陆驰誉吩咐手下帮忙筛选Z市的高中,郝恬的身份证上是二十二,但光看脸说是十七八完全没问题,心理年龄更小,何况他正好快学完初中课程,高中正合适。其实大学在他心里是更好的选择,但郝恬的情况,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问过郝恬后,很快选定了Z市市中心的帆立高中,升学率在Z市排得上前二,距离牧场路程也不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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