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灵 (水沈入弦)

　　“那你就更不应该在这感怀，无用之功。你不能救的，那么多人。杀了那妖孽，你能救的，更多的人。”
　　“你是，在安慰我？”九灵抬头看向墨墨的眼睛。
　　那双黑的如墨一般纯粹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愕然，然后难得的，有了些闪躲。
　　九灵“噗嗤”笑了出声:“好，既然墨墨都这么说了，我们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的了。睡觉，明天离开这里之后，再去探探那个龙神，究竟是何方妖物！”
　　墨墨想反驳九灵的话，却突然感觉好像……真的在安慰人？
　　墨墨从来都不是不敢正视自己的人，只是有些情绪，太陌生，不懂。


第38章
　　第二天一早，九灵先醒。等墨墨起了之后，发现他正在院子里打坐。
　　天刚蒙蒙亮，墨墨有些困惑，“你在干什么？”
　　九灵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太阳初生的方向，“每天凌晨，第一缕阳光洒落的时候，你有没有感觉，天地之间有一道紫气？”
　　“你想将之收为己用？”墨墨很快明白了九灵的意图。
　　九灵笑着点点头，将墨墨一起拉到了地上，“反正闲着没事儿，我尝试了几十年，都没有成功。你也试试，说不定你一上来就成功了呢！”
　　墨墨并不想做这样无聊的尝试，但下意识的，不想拒绝九灵，便也陪他一起坐下了。
　　结果当然也是没有成功了，反而被同样早起的老人误会，以为是龙神惩罚来了！直到九灵解释说这只是他们兄弟二人谈心，老人才勉强放下心来。
　　九灵感觉，自己确实应该赶紧离开了，不然让老人这么一惊一乍，对身体也不好。
　　话说，九灵说墨墨是自己的弟弟倒也没有人怀疑，虽然两人长得不像，但每一个，都是画中人一般。
　　老人留了他们一顿早饭，简单的家常菜，几乎没有荤腥，不过两人也都不是挑剔的人。
　　“很好吃，谢谢老伯。”九灵夹了一筷子青菜，顺便，也给墨墨夹了一筷子。
　　严格意义上来讲，不算九灵给他的小零食和各种灵果草药，这是墨墨第一次进食，拿筷子的姿势都有些僵硬。
　　不过老人自然没有关注这些，笑着摇摇头，“两个小兄弟看上去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什么样的美味佳肴没有见过，就别埋汰我了。”
　　九灵很诚恳道:“不一样的，就是好吃！”
　　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取出一颗珠子放到了老人面前，“老伯也不收我们银两，这颗白玉珠，一件装饰品，值不了几个钱。不过有高人开过光，保平安，就送给老伯吧。”
　　“不不不，”老人依旧拒绝，“我收留你们又不是图你们什么，开过光的东西你自然要收好，给我算什么回事！再说在这里，我也用不到这颗珠子啊。”
　　九灵见老人态度坚决，有些无奈，但也不能强逼啊。
　　墨墨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将珠子握到了自己手中，置于桌下。在老人看不见的角度，微微用力，珠子化为齑粉。然后意念一动，全部转移到了老人的饭碗之中。
　　做完这一切，又沉默艰难的勉强用筷子吃饭。
　　九灵嘴角有了些笑意，又看向老人:“既然如此，那我兄弟二人也就不客气了。老人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老人笑着叹了口气，“要什么长命百岁啊，家里就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九灵刚想接话，突然想到自己和墨墨住的那间屋子，将到了咽喉的语句又咽了下去
　　不过老人也知道两个孩子好奇，自己主动开口:“我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闺女长到十六岁，被龙神看中了，没了。大儿子亲眼见到自己姐姐的模样，早早地就出去了，没了音讯。而小儿子，三年前同样被龙神选中了。老幺脑袋不太灵光，本以为……，结果，唉！我老伴儿见孩子们都没了，伤心过度，没多久也就抛下我一个人走了。”
　　“老伯，对不起，我们……”九灵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没关系，是我老了，非拉着你们讲这些。”老人抹了把眼泪，勉强笑着开口。
　　九灵也有些难过，下意识看了眼墨墨。
　　墨墨微微皱了眉，不知为何，他不想见到这样的九灵。
　　想了想，还是开口:“我有一法，可查阅老伯可有亲人尚在世，要不要，试一下？”
　　老人眼睛一亮，“真的，可以？”随即又暗了下去，“算了吧，这么些年过去了，也……”
　　“老伯，试一下总是好的。”听墨墨开口，九灵眼睛也亮了亮，“万一还有希望呢？最不济，也就是您现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了。”
　　老人有些意动，“那么我要做些什么？”
　　“给我一滴血。”墨墨道。
　　“就这么简单？”老人疑惑。
　　墨墨点头，起身打了盆水，“将血滴在这里即可。”
　　老人想着，不过是一滴血的事儿，便也没有拒绝。
　　当殷红的血珠滴落到水中之时，趁它没有扩散，墨墨捏了个法诀，修长有力的手在水面一扫而过。
　　逐渐的，血珠在水中氤氲开来……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盏茶功夫不到，老人却从希望逐渐失望，若非墨墨还没有动静，估计他就要绝望了。
　　就在老人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墨墨出声:“还有。”
　　老人一愣，随即猛的看向盆中，清澈的水面逐渐出现了一副画面……
　　那是一片军营，几名士兵簇拥着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将军，具体说什么听不清，似乎是互相调侃了几句，几人分开，将军独自走向了自己的营帐。
　　脱下盔甲之后，将军从包裹里拿出一副画卷，神色有了些怀念。而那副画卷，画的正是一家五口……
　　画面逐渐消失，老人却在将军出现的时刻便泪流满面，轻声呢喃:“明光，明光……”
　　“老人家，是他吧。”九灵递过去一块手帕，笑着和他开口。
　　老人点点头，稳定了一下情绪“不错，我大儿子明光。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老人家，你们村里出去的人是不是就没有有过音讯的？”看那明光的样子，明明很念家，却不能回来，一定有原因。
　　老人点点头。“龙神划定了一定范围，出了这个范围，再想回来，便直接是死亡。而要传书信什么的，这里地理位置比较偏，很少有人能找到，你们怎么进来的都是一个奇迹。所以一般出去的，我们都默认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了。”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九灵不能直接告诉他自己和墨墨要降妖除魔，暂时也只能如此安慰了。
　　老人带着泪笑了笑，“嗯，知道他过的好，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九灵又安慰了几句，刚打算扶老人进去，墨墨却皱了眉，“等等，还有。”
　　另外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齐刷刷的看向了水盆。
　　水面轻轻波动了一下，然后，又出现了一副画面:冰冷的石室，一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看不清面容的人靠在墙角，一动不动，像个尸体……
　　“小伙子，这……？”老人语气颤抖，心中有了猜测，可不敢奢望，怕白高兴一场。
　　“你的血亲，而且我的小法术，只能展现活人。”
　　“高人呐，高人，谢谢高人，老汉、老汉我给你磕头了。”老人说着，就跪了下去。
　　墨墨皱了皱眉，想要扶他老人却不愿意起来，有些无措，不由求助般的看向九灵。
　　九灵笑笑，伸手帮着墨墨一起扶住了老人，“老伯，我和弟弟，都懂一点修炼之法。帮助你们也算是积累功德，老伯可千万不要客气。”
　　好不容易将老人劝了起来，老人也逐渐冷静下来:“两位小兄弟，你们到底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们还真是来玩的。”九灵莞尔，随后又柔声开口:“老伯，等会儿我和弟弟便离开，关于你们的龙神，既然我们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不过，这一切，都和你们无关。等我们出了这扇门，您就装作不认识我们。”
　　“这怎么行！”老人自然不能答应，“两个小兄弟，你们还小，那个龙神，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多大了，你们可万万不能冒险啊！”
　　“老伯，你不要担心。”九灵继续劝说，“难道你不想见见你的小儿子吗？他既然还坚强的活着，你忍心让他永远待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吗？”
　　“明楼……”老人语气中有了些茫然，随即坚定开口:“即使这样，我也不能让你们去送死！”
　　“不会死。”墨墨难得主动开口:“死的不会是我们……”
　　九灵拉了拉他，制止了他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暴露身份的话，自己开口解释:“我和弟弟出来，自然不会没有准备。我们如果有危险，家里肯定会有人救我们，老伯你不要担心。”
　　见两人确实不像鲁莽冲动之人，老人才犹豫着放两个人离开。在九灵的要求之下，老人也没怎么相送。
　　“你为什么打断了我的话？”墨墨边走边问。
　　九灵无奈，“就算我们说自己是神那又如何？龙神积威已久，老人不会相信我们的。而一个未知的长辈，人类，总对未知充满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