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早就要回去啊。”
卷耳一手撑在沙发上,想要爬起来,“那我送送你吧,顺便带你去吃个早饭。”
“不用了,你躺着好好休息吧。”
曲娴娴安慰他,“姜大哥已经给我买好早饭了,等会儿贺君姐姐送我走,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硬撑了。”
“我没有硬撑,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卷耳说着,撑着沙发的手一软,又重新躺了回去。
“这还不是硬撑?”
曲娴娴难得地笑了一下, “你还是好好躺着吧,我等会儿就走了,你也不用挂念我,到了我会再跟你视频的。”
“哦……那好吧。”
既然都要走了,卷耳开始疯狂在手机上三指截屏,还好他妹妹颜值抗打,这么模糊的镜头、这么垃圾的灯光,也能照得跟天仙一样。
卷耳跟一个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一样,恋恋不舍地扒着手机不放手,“那你要乖乖听话,低调一点,平时不要闯祸知道吗?等我想到解决的办法,就可以把你接回家了。”
曲娴娴点了点头,也默默地截了无数张哥哥的脸,把其中最好看的一张设置成了自己的屏保。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
她说,“我要收拾行李,就先挂电话啦。”
卷耳点点头,看着妹妹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然后屏幕暗了下去,重新回到了微信的聊天页面。
“那我得赶紧洗个脸化个妆,等下送娴娴过去。”
贺君挣扎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门走掉了。
台应卢和谛听也找了理由离开,一是输送了这么久的灵力,大家都已经又累又饿,还是赶紧回去补充点能量要紧。
另一方面,也是给小两口留一点私人的空间。
姜云把手机从卷耳的手上取了出来,放到旁边让他的眼睛休息一会儿,又拿出了一杯温热的牛奶让他喝。
喝完牛奶后,卷耳感觉身上都是暖暖的,力气也渐渐地恢复了过来。
姜云还在旁边一刻不错地盯着他,像是在担心他又一头栽过去。
卷耳嘴边喝出了一圈牛奶纹路,他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姜云微微发青的眼窝,勾了勾唇角,“你都有黑眼圈了,像老了一岁。”
“……”
姜云没好气地揪了揪他的脸,“我这都是为了谁?”
说着,凑过去轻轻地吻住了卷耳的唇,一点一点地把他嘴唇上的牛奶印记给舔掉了。
卷耳的耳朵微微热了热,他赶紧推开姜云,努力板正自己的脸,“我到底是什么回事,昨晚、不,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姜叔叔,这里除了你和我没有别人了,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好好地跟我交代交代情况?”
“交代什么情况?嗯,真甜。”
姜云轻轻地按着卷耳脑袋,纠缠不清地继续吻了上来,他想要借着这个吻转移话题,“贺君是不是又偷偷往牛奶里加糖了?她自己怕发胖,一点糖都不沾,倒是舍得给你加糖。”
“你不要转移话题。”
卷耳锲而不舍地把老流氓的嘴堵住,往外推了一公分,“你是不是我的男朋友?”
姜云被捂着嘴,说话含糊不清的,“小朋友,男朋友这个词不是用在这种场合的。”
“谛听是我师父的朋友,台应卢是你的下属,贺君是我的朋友。”
卷耳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了,“但是你是我的男朋友,别人骗我、瞒着我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们之间,不应该有秘密,对吗?”
“…………”
姜云这下彻底无奈了,“卷耳,我是很想听你说几句情话,但是不是这种场合,也不是这种语境。”
他在卷耳逼问的目光下,渐渐地屈服了,但是临死前还是要做最后的挣扎,“我答应了他们不会说的。”
卷耳这时候特别机灵,赶紧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也不会说的,你放心吧,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姜云只好简单地把这件事的始末跟卷耳说了,说完还不忘打补丁,“其实这件事吧,大家都没错。我们也没有说要一直瞒着你,只是……”
卷耳却一直沉默。
姜云嘴巴都要说干了,“你不要自责,这件事不赖你,也不赖娴娴……”
“我知道,我心里也有数,你们也没做错,现在这个情况,娴娴的确不适合跟我待在一起。”
说是这么说,然而卷耳心里还是腾起一股无法抑制的烦躁,他揪了揪耳边的头发,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油然而生,“我只是觉得,我这个哥哥怎么这么没用……不光救不了她,还要摧毁她的希望。”
“我、我要是,要是,”卷耳突然低下头,捂住眼睛,“我要是当初没有去找她就好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
姜云赶紧手臂一伸,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你要是不把她带回来,我们就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她体内有两条灵脉的事情。到时候她如果无法承受住双倍的灵力,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你一样会自责,对不对?”
“所以为什么这么难?”
卷耳把脑袋搁在姜叔叔的肩膀上,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他想要坚强,但是眼泪还是忍不住地往下掉,把姜云的一小撮头发都打湿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姜叔叔,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卷耳声音哽咽,在姜云怀里哭得特别委屈,像只被遗弃在街头的小猫,“为什么我是太阳烛照,为什么娴娴是太阴幽荧?我们就不能是两个普通人吗?”
“我不想拯救世界,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做好人好难啊。”
卷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我可不可以自私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姜云很想跟他说,可以。
拯救世界这种东西,责任太大了,卷耳的心智就像是一个刚步入社会的学生,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到职场上的挫折、能力被三番五次的否定,最后还有人冒出来跟他说,现在你变成总经理了,你要拯救这所濒临破产的公司。
不,拯救世界可比拯救破产公司难太多了。
对于卷耳的痛苦,姜云完全能感同身受。
他拍了拍卷耳的背,没有急着安慰他,而是给卷耳讲了一个故事。
在九十世纪初的时候,那时候姜云还算是白钰的晚辈,当然,只晚半个头的那种。
白钰是个非常完美的演讲家,他那会儿天天给姜云画饼,说建了妖管处以后,妖怪们井然有序,就像是人类社会一样,资源共享,共创财富。
对于建立妖管处,姜云其实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只不过前辈一心想要干一份大事业,所以他就加入了。
前期的饼画得有多香,后期白钰突然离开,姜云承受的压力就有多重。
他本来就不是能管事的人,平时也就给白钰打打下手,去收服小弟,强按着人家的头给他们添户口。
没想到一朝皇帝跑路,他被推上龙椅,在底下一票大臣的簇拥下登了基。
那时候的他和卷耳一样艰难。
在白钰走后的一段时间,妖管处经历了一段非常难以生存的阶段。
姜云没有管理才能,唯一的手段就是武力镇压。白钰跑了之后,手下的小弟们纷纷跑路,有些心眼儿坏的,还把牢里穷凶极恶的妖怪们都放了出来。
民间甚至还有个抗争的妖怪组织,天天扛着‘反对妖管处强权政治 ’、‘妖怪人人平等’、‘妖管处不配管理我们’这种反/动语录。
姜云用武力按头也没用,按了一波另外一波又冒了出来,简直就跟田里的杂草一样,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卷耳听得颇有感悟,感觉自己和姜叔叔很异曲同工啊。
之前姜叔叔都没跟他说过这段经历,他听得聚精会神,连哭都顾不上了,擦擦鼻涕和眼泪,“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和你一样,心想去他妈的,世界和平管老子屁事。”
姜云很难得地在卷耳面前爆了粗口,但是经历过前面一段极为压抑的铺垫,这几句脏话反而听起来极为的畅快,“老子以前可是天庭第一宠,玉帝他小舅子、就杨戬,他见着我都是恭恭敬敬的,要称一句姜仙人。窝在这小破地儿给你们折腾这个折腾那个,妈的一个一个地还跟老子造反,我干嘛委屈自己弄这个?”
卷耳扑哧一笑,同仇敌忾地拍了一下沙发, “就是!凭什么就推给我一个人,我能力这么小,干嘛非要折腾我!”
他一通抱怨之后,又迫不及待地问,“然后呢?”
姜云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然后我就罢工了,我给自己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跑去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要是还不爽,就把几个当面要跟我杠的妖怪套麻袋里揍一顿,揍完就跑。”
“那个时候好像还没怎么普及电视,就算有,那也是黑白电视。但是国外已经流行彩电了,我有一次就跑到了M国去,在人家的电影院里看了一部电影。”
姜云轻轻一笑,低头问卷耳, “你猜是什么?”
“???”
卷耳想了想,不确定地回答,“小鹿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