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说完呢,就被高利贞挥手打断了:“本官说了,皇命在身,耽搁不得。再说了,不过是一群叛乱的铁官徒罢了,能成多大气候,如今也不过是盘踞在山上借助地势才能和官军周旋吧。且不说这里的三百官军,本官此行还带了十个家中武师,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倘若真有那不长眼的铁官徒来找麻烦,那本官就好人做到底,替你们顺手除了这伙小毛贼。”
胡行很想反驳两句,好让高利贞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京城少爷知道什么叫做战阵险恶,可惜他不能。不止不能,还要顾着高利贞的脸色把派出的斥候尽数收回,硬着头皮护送高利贞走上了这条情况不明的路,
可以肯定的是,今天的幸运并没有站在胡行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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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媳妇会减弱码字速度。
第七十九章
在钦差伞盖进入一线天后, 一切都照着祝英台的计划进行着, 有条不紊。
炮响之后,几百铁官徒就从山坡上冲了下来, 将整个钦差卫队给团团围了起来。当然, 反抗还是有的,比如说高利贞从家中带来的那几个武师就试图上演一出力挽狂澜的戏码,可惜江湖上单打独斗的把戏终究是比不过军队这个暴力系统的整齐划一。也就十余个回合,四个江湖好手的性命就葬送在了齐武等几个亲卫长年累月的配合之下, 用他们猩红的鲜血给省城的少爷兵们好好上了一课 ,什么叫做刀剑无眼, 生死自负。
似乎是为了高利贞能有更多的体悟, 今后能好好做个人, 老天对他的打击还远未结束。
作为高利贞最后依仗的胡行也没能坚持多久, 不过十个回合,胡行就被齐武撂翻打晕了。看着仿佛虎入羊群的铁官徒们, 躲在重重护卫后的他嘴里只剩下了一句话:“给我上!给我上!别杀我……别杀我……我是高氏之后, 有银子, 很多很多银子……你们都给我上啊!”
只是他歇斯底里的喊叫并未起到多大作用,毕竟失了胡行带领的城防军心中恐惧并不比高利贞小多少, 少爷兵们强撑的架子也在铁官徒们冲杀一阵后直接垮塌了。而恐惧是可以传染的, 所以当有一个人弃械投降之后, 其他兵卒也纷纷器械, 抱头蹲在了地上, 希望自己这么做能保住一条小命。
当被十几把雪亮的钢刀包围时, 高利贞脑子里也没了什么剿匪奏功的想法,他现在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给自己,不能助他逃出生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小心无大错,知道什么叫做谋定而后动,只是现在说这一切已经晚了。
作为一个只能借助祖荫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脑子这种东西对于高利贞来说一直是种奢侈品,几乎等于无。但是绝境能激发人潜力这个说法也绝不是空穴来风,至少高利贞的脑子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及时上线,做出了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正确判断:“壮士,好汉!你们是要钱还是要什么?本官都可以给!只要各位好汉答应不伤本官性命,本官历史书信一封给壮士您备齐!对了,是是是,各位要是怕本官出尔反尔,本官可以以我高氏家名发誓!只求各位好汉饶我一条性命!”
齐武回刀入鞘,闻言扑哧一笑:“这厮倒是个乖觉的。”
石锤也接了一句,满是不屑:“要是他敢给爷嚷嚷什么朝廷钦差不可轻辱,爷就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可别乱来,东家还要他办事呢。你要是乱动手,东家就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到时候要是受了罚,可别怪做哥哥的没提醒你。”
“不用五哥你多说,我心里头有数,只是这该做的样子也不能少了不是。”石锤郑重答道,随即捏了捏手,让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咯咯声,在高利贞惊惧的眼神中扬起了一个狰狞凶悍的笑走了过去。
以石锤长年打铁的臂力,拎高利贞就像一拎一个小鸡仔,根本就没费多少力气就把高利贞拖到了指挥大营。
朝着侧坐的祝英台一抱拳,石锤就识趣的退了下去,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他能掺和得了。
不喜欢带面罩的祝英台干脆就带了一个斗笠,转过身看着已经魂不守舍的高利贞做了个请的手势:“事起仓促,不得不行此鲁莽之举,还望高君恕罪。还请高君稍坐,待某与高君细细说来。”
高利贞:老子信了你的邪哦,谁会带着斗笠说抱歉呀!藏头露尾,必不是良善之辈,虽然看起来还蛮好看的。
心里想是一回事,做就是另一回事了。好不容易从这个领头的身上品出了生的希望,高利贞可不想把这个机会给葬送了。
高利贞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最规矩的坐姿,在他老子面前都没这么规矩的他只敢放了小半个屁股在凳子上,其余部分都悬空了,大腿肌肉绷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都清晰可见,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煎熬并没有持续多久,高利贞就听到声音再度响起:“此次只是为了让高君给我们帮一一个忙。”
汗水滑入了嘴里,带着苦涩的咸味。
危机刺激了高利贞的神经,反应速度达到了人生巅峰的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这个山匪要让他干什么了,本来就是混吃等死的自己被家族推出来走这么一趟,那么能被觊觎的也只有自己此次的使命了。
小婢养的,怪不得都不愿意接这趟差事,合着是知道路上有人等着呢。
可如今事到临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在下一不过是个草包纨绔,只余家势可夸,实不知能帮上首领什么忙。”往常听到这段话都是火冒三丈的高利贞突然间就开了窍,骂自己那叫骂得一个顺溜啊。
祝英台笑了,只是这个笑并没有缓解高利贞的紧张,反而让高利贞抖得更厉害了。
“高君不必妄自菲薄,世上千种人,自有其用处,高君虽浅于学识,但长于实务,不然此次巡查也不会落在高君头上了。”
高利贞都想破口大骂了,这是老子愿意来的吗!老子明显就是被那帮损友和家里老头子坑了好不好!
骂是不可能骂得,这辈子都不可能骂得。打碎牙和血吞德高利贞咬紧牙关,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肌肉,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恐惧。
然后就被打入了新的深渊:“在下要求也并不多,只求高君此次巡查能明辨是非,不要妄听小人之言。”
高利贞蒙了,这是什么走向?不应该让自己直接颠倒黑白吗?
然后高利贞就看见那个戴斗笠男子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拆开面前的信封。高利贞不敢怠慢,赶紧把信封给拆开了。
然后高利贞仅坐着的小半个屁股也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满脸不可置信,不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惧:“怎……怎么会这样……这……不……这不可能……”话都说不连贯的高利贞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连滚带爬的想捡起他刚刚看到的那张纸。
不过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祝英台站了起来,绕过桌子,抢在高利贞之前将那张纸,哦不,房契捡了起来。
“高使君您贵人贵体,还是当心些。”
“这……这不可能!'高利贞终于稳住了情绪,说出了一句语句连贯的话。
高利贞现在很想找一个人来问一句,说好这只是一场摘桃子的旅游呢!为什么自己会遭到这种危机啊!被人绑票不得不虚与委蛇就算了,现在连说好的事情都变了!
那善德坊东五号的房子不是说已经做好手脚栽赃给花家了吗,为何这房契上会写着宅邸的所有者是邓家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以为自己发现了真相的高利贞指着祝英台大声道:“一定,一定是你诓骗本官!”
“对,一定是你诓骗本官,想让本官乱了方寸,这样你就可以从中渔利了是不是!”高利贞情绪越来越激动,唾沫星子都要溅到祝英台脸上了。
祝英台无奈的叹了口气,果然是北地的世家们安稳日子过太久了吗?连内斗这种看家本事都遗忘了个七七八八,居然按照自己的思路补齐了完整的思维回路,丝毫不管实证。
也罢,也只有自己勉为其难的来教一教这些笨蛋了。
高利贞试图从祝英台套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但是祝英台给予她的答案却让他心里越来越凉。
“好让使君知晓,昨日黄州府城的档案库昨日失火,到今日早晨才扑灭,据黄州府衙披露,此次大火造成九成以上的文籍档案烧毁,官府刚出了告示,要家中有文契的民众及时去县衙补办相关备案,您刚刚看到的这张还是我手底下的人自己保存的孤本,可要详细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高利贞还不明白就是真傻了。
“你们……你们好大胆子,居然敢纵火……”
高利贞突然不说话了,话出口他才意识到这帮山匪连他这个巡查钦差都敢绑,烧个府城的档案库又算得了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人?”
祝英台没有答话。
世家出来的人果然不一样,虽然办实事不行,但胜在脑子灵透。就算一时脑筋没转过弯,稍稍一点拨也就会了。
“使君是个聪明人,不该问的就不要问。”高利贞脸颊肉狠狠抖了抖,不敢说话了。“使君只需说一句话,到底肯不肯帮小可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