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枫狠狠地翻了一记白眼,甩开他的手,疾步走了。
天色暗下来,林中起风了,风吹树叶,林间沙沙作响,宋傲风想了一路,并没有明白阿枫为何急于还愿。
一阵悠远厚重的钟声打断了他所有猜想,虽然他极力排除和叶秋白有关,但是还是忍不出把原因归结于他。
又行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
看到石匾上隶书金字题写着万国寺三个大字,阿枫反而放慢了脚步,细细地打量,小心翼翼踏上台阶,缓缓向上,每踏一层台阶,身子便更沉重一份,千年古刹,世间浮沉,这里自带一种沧桑的厚重感,一草一木,竟从未改变。
这时候钟声还没有停,一声接着一声,不紧不慢,却让人心慌。
进到寺里,僧侣诵经的声音,若有若无,飘渺悠长。
阿枫等不及了,寺中大殿鳞次栉比,僧舍分布在各个大殿的周围,找一个人着实费力。
“寺里的和尚都歇了,你这么急着赶过来也还不了愿。”
阿枫没有理会,拉住一个迎面而来的小僧侣,“四空在哪?我要见他。”
小僧侣被他猛然一抓,有些无措,听到她要见四空,细细地看了看他,神情有些为难,“你是何人?找他有何事?”
“我是...故人!”
小僧侣看了看她,“师兄在闭关,不见任何人!天色已晚,施主请回吧!”说完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阿枫并没有让他走,扯住他的僧袍,“休要骗我,他早就出关了!带我去见他!”
“四空是谁?”
小僧侣被她戳穿谎言,面色更加难看,低着头不敢争辩一时也挣不脱纠缠,急的额头冒汗。
对她行礼,“施主请放手!施主放手!师兄他自三年前回来不见任何人,您还是请回吧。”
静谧的寺中,这一档子事显得尤为吵闹。
宋傲风扯下阿枫的手,小僧侣重获自由,闪身躲开了阿枫,脚底抹油似的逃脱了。
阿枫狠狠甩开宋傲风的手,冲进对面的大殿中,殿中念经的僧人们吓了一跳,只见她进来便把烛台推翻,一把掀翻了神龛上黄色的桌布,供品和烛台摔倒地上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前面一个僧
人本要上前理论,见此后退。
阿枫恶狠狠地对那僧人说道:“叫你们方丈来见我!”
一个身材高大的僧人看着她,神情傲然,听完此话,走上前来,面色微怒,上前喝道:“佛门圣地,岂容你在此放肆!休要在此撒野,速速离开。”
宋傲风立刻拉住阿枫,“四空到底什么人?你竟为了他如此大闹万国寺,这可是万国寺,这里的方丈深受皇上青睐,你无端大闹会吃罪的。”
阿枫冷哼一声,走上前去,“若见不到你们方丈,那么今夜我便留在寺中,明日若是传出什么不明不白的事情,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此话一出,果然激怒了众位僧人,刚才说话的僧人,怒道:“满口污言秽语,再敢玷污佛门圣地,你怕是也出不得这寺门了。”
“呵呵!那很好啊!见不到方丈,不走就不走。”阿枫此刻神情闲适,这更让僧人们担心起来。
“你!!”
许是寺中从未出现这等荒唐事,众僧人一时不知所措,纵然是皇上一年也见不到几次方丈,更何况一个黄毛丫头。
僵持之下,有僧人去通报了方丈,一会儿,没想到方丈身边的念空缓缓进来,看到阿枫,行了一礼,说道:“姑娘,方丈请您到禅房,请随我来。”
宋傲风也跟着走了过去,阿枫让他留下等着,虽不甘心,只得等着。
跟着念空走了好一会,直到听不见那悠远飘渺的诵经声。
进了禅房有一股沉木香的味道,禅房布设简单,散发着古朴禅意,一位年长的僧人盘腿坐在蒲团上,背对着她。
“师父人已带到。”
方丈没有回应,念空说完便悄悄出去了,关上禅房的门。
方丈并没有转过身来看她一眼,他只是侧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缓缓说道:“他自回来,整日诵经,出家人本就清苦,虽说是个修行的人,他最是惜福,如此糟践自己,为师......”一阵唏嘘,接着说道:“如今你这一劫算是了了,你去见见他,送他一程。”
“早该如此。”阿枫转身便走,在他开门的时候,那方丈说道:“切莫再胡言乱语,让他好好走。”
阿枫没有回话,打开门看见念空守在门外,禅房里的话他应该听见了,细细地打量她,她立刻感到一阵寒意袭身,欲要发作,听到他说:“随我来吧!”
这时候阿枫脚步更急,有几次差点撞上前面带路的念空。
行至半路,念空回过身来,说道:“无论如何,都过去了,姑娘说话莫失了分寸,好好地送送他。”
“我想马上见到他。”一副不耐烦的神情看着念空。
念空双掌合十,转身继续带路,终于到了一扇门前,“师弟,有一位阿枫姑娘来找你,我和师父私自做主....带她来见你。”
房间没有任何回应,里面安静地似乎没有任何人。
念空轻轻打开门,阿枫迫不及待走了进去,门咯吱一声关上了。
她向外看了看,那念空走到了廊后,并未站在门外,才缓缓地走去床边。
室内和方丈的禅房极为相似,灯光昏暗,沉香木的味道因为开着窗户有些淡,烛影晃动,随着逐渐昏暗的光线尽头,四空双手合十盘坐在蒲团上,像一座雕像一般似乎这样坐了很久很久。
洁白的僧袍一尘不染,清瘦的脸孔让她一眼便认出了他。
她走到他身边,他似乎感觉到了,嘴唇不再动作,眼睛微动,似乎要睁眼,不知这个动作维持了
多久,眼皮张开似乎是一件非常吃力的动作。
尽管费些力气,眼睛缓缓睁开,看到她那一刻,那双无尘的双眼紧紧锁着眼前人,看了很久。
他嘴里喃喃说着什么,阿枫就这样看着他一动不动,他伸手想让她过来,阿枫向前走了两步,他的手伸到极限,指尖刚刚可以触碰到她的衣袖,风一吹,衣袖随风飘了几下,他的手终是握空。
“我来就是问你几个问题!”她不得不回忆过去,那沉重的往事,令她有些窒息,她来回踱步,四空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她,深深的看着,忍不住说道:“你在怪我?”
“那么多年了怪你什么?”
“三年了。”
“哈哈哈!”她越笑越觉得好笑,最后捧腹大笑,“也对,也对,三年和千年都是眨眼间的事。”
“幸好,叶秋白没有食言!看到你,我便..放心了。”说完他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
阿枫上前,盯着他,“我且问你,音寻去哪了?”
四空极力恢复平静,喘着粗气让大咳嗽变小咳嗽,最好是不咳嗽,这样压制着脸色很红。
“音寻.....咳咳...是何人?”
阿枫大怒,伸手抓住他的领口,“你休要跟我装糊涂!我只想知道他去哪了?”
“对不起,阿枫,奈何七尺之躯,已许佛门,再难许卿。叶秋白这个人虽然无趣,他对你一往情深,由他护你,我……我放心了,你和他在一起应该...应该....”
“应该很幸福!”叶秋白弥留之际呢喃着,直到闭上了眼睛。
关崇上前叫他,小九也冲上前先是晃了晃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反映,又用力瑶了摇,最后怔住,须臾,转身问道:“关大哥他不是神通广大吗?他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救不了自己?”
叶老爷和叶夫人在床前只是哭着掉眼泪,听到小九这番话,悲泣至极,大叫道:“还不是那个妖女!这就是命啊!早防着晚防着还是死在她手里了,还是死在她手里了。我可怜的孩子啊!”
跌坐在床前的宋锦华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眼神狠辣看向匍匐一地的下人,“去京城找她回来!谁抓到我就赏谁一万两黄金。”
关崇和小九相视一眼,暗暗有了打算。
他一到京城便听说四空圆寂了。
接下来几个月关崇未曾找到阿枫,他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还有她的家乡,仍然一无所获。所幸,宋锦华也没有找到。
带着一肚子惆怅参加了江小九的婚礼。
月宫
宫门口,阿难叔来回踱步,肥硕的身躯虽然疲惫,却无心安静地坐下来等待,毕竟今日值夜,虽说不会有什么人,此事棘手,万不可出一丁点差错。
他来回走的腰酸背痛,额头的汗不停的流,衣袖不停地擦,左右的衣袖都沾湿了,他抬头看了看无尽的星河,子时已经过了,如何还不来,化尘宫的宫门都快关了,宫门一关,在轮到他值夜又要等一百年,这可如何是好?急的他五脏六腑都疼起来,累要累死了,他来回走的更快,经过的小宫娥掩嘴笑他,“阿难叔,这么急!即便是神仙也要先解决正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