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跌撞撞走出礼堂,颓然地坐在堂外台阶上。四空跟着出来,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
也许这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自己心里的魔障,唯有自己克服,痛苦过之后释然。
堂内传来新郎和众人醉饮的呼和声。
叶秋白悲悯一笑,一向温润的脸孔透着几分不羁的嘲讽,道:“金榜题名,迎娶佳人,终是不辱家族门楣,可若志不在做高官,情所托非枕边人,活着便没有任何意义,此生只愿闭门读书,出门寻友,寻遍天下奇山碧水,不求逍遥,只求...不枉今生素年锦时,与她相知相惜,深情...不负。”
四空在内心赞叹,男人的眼泪也可以这样没完没了,真是厉害。
突然心生一个邪念,如果他和若空的相好比赛,不知谁更胜一筹?那场面…….算了。
“既然如此,当初何必逼着自己脚踏浑浊,结无缘之亲?”
“哈哈哈!在朝为官谁人一脸苦相,我以为我也可以,可以浑浑噩噩忘却圣人之言,我以为我可以,孤身一人度过余生,抛弃一个人就能忘记一个人。”
他抹去一脸眼泪,“你知道吗?我两次失约,本以为那样就会断了她的念想,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断了念头,每天都觉得阿枫还在凤林河边等我看日落,日日心神不宁,焚心煎熬,总觉得她还在等我。”说到此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更汹涌,“阿枫是个怪人,谈不上貌美如花,甚至有些痴傻,我从来不认为她会占了我的心。可是我总记得她在等我,一直在等我。我不知道她在等我的时候是否和我一样坐立不安,度日如年。”
第36章 镜相
猛然间,堂内的客人四散而逃,两人躲开人群直到无人再出来,叶秋白回神急忙冲进礼堂,里面早已混乱不堪,关崇被打到堂外,身子翻滚了几下停下一口血喷出来。
灿游一只长剑直直刺向新郎的胸口,阿枫猛然挡在他身前,明明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叶秋白飞身挡在她身前,四空执起禅杖想要打落灿游的剑,奈何.......一切皆徒劳。
长剑穿过叶秋白刺进阿枫的胸口。
新郎虽然命人给阿枫包扎了伤口,却被宋家人关在地下一间黑暗潮湿的密室。
四空坐在阿枫身边,她躺在潮湿的地上奄奄一息,像以往那样将死虚弱的样子。
他直感叹所幸阿枫再不似这般痴傻了。
只见她慢慢转醒,黑暗中她对着空气说话。
四空站起身各个角落找了一遍,想看看这阿青到底何方神圣,可这间密室黑暗空旷四不透风,除了他二人并无其他人。
她说的那么尽兴,问起话来小心翼翼,四空看着她,黑暗中那双眼睛因为久久凝视散发温柔的光,他心里莫名奇妙一阵难过,手不自觉紧紧握了握。
叶秋白在密室外,他不敢进去看自己和阿枫告别,午夜梦回最不敢回忆的就是此刻。
两人看着阿枫孤身上路,叶秋白突然问道:“是谁让阿枫去找你的?”
“阿青。”
“你认识阿青?”
“不认识。”
“那为什么阿枫要去找你?”
“不知道。”
大概是天意,也许是冥冥之中某种力量安排了这场相遇。
“走吧!你该醒了。”
两人深吸一口气,身体一颤,渐渐睁开眼仿佛前一秒刚刚站在这里,可身体因为僵硬太久有些酸痛。
两人眼神相遇,叶秋白愣了一瞬,猛然扑向四空,揪住他的僧袍,眼神充满杀气,怒不可遏,“阿枫呢?你说过什么?说啊!阿枫呢?你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个人?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她人呢?”
四空若不是看他一介书生早就一掌拍过去,纵然让阿枫受了些苦,他违背师父之意用非常之法救了她,反倒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是何道理?
他冷着一张脸,淡定地说道:“你先放开我。”
叶秋白厉声道:“她到底怎么样了?还活着吗?受伤了吗?”
“你-放-开-我。”
“你!!!!”
“你继续闹下去,这些终南山的弟子如果被你强行吵醒,三魂六魄必定会留到镜相中永远出不来,你是想害死他们吗?”
叶秋白看着一个个清元门的弟子站在镜前一动不动,恐是心魔未除,虽怒气难消,终是忍了。放下双手,眼睛里的杀气丝毫未减。
四空整理了一下僧袍,冷然说道:“我从红蛟那里把阿枫救了回来...”
“她人呢?”叶秋白四处寻找。
“她跟我从小月阁出来前往鸠山,比我早到这里一步,我也在找她。”
叶秋白此时杀气更重,“你以为我会信你?”
“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也算是出家人?若真是慈悲在心,又怎会把她一个丢下!!!”
“如果我没有带她来,又何必进你的镜相叫醒你来自找麻烦,哼!信不信由你。”
言毕,独自在密室中寻觅出口。
叶秋白挥起拳头朝自己的胸口打了两拳,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纵然这个和尚真的说谎,他又能怎样?魔人窟的妖人未除,自己人却自相残杀不是上策。
他看着眼前的和尚,虽然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在山腰上却也救过阿枫一次。
“你说她也到了墓下,若是遭遇不测怎么办?”
“我们的遭遇就是她的遭遇,所以眼前应该立刻赶路,在她遭遇危险之前,我们....”
未待四空说完,叶秋白拉着四空朝墙上一面镜子走去,也是奇怪,居然出了石室。
出了石室光线立刻暗下来,四空不得不再次催动屠龙杖上的珠子,借着珠光看到前面一节向下的石阶,下面的空地上有八个棺材,摆在不同的位置,看不出什么名堂。
“你早就找到了出口,为什么不出去?”
叶秋白沉默不语。
“看来你也想知道自己……”
叶秋白猛地停下瞪着他,四空不屑地笑了笑,“似乎你这样瞪着小僧就能改变什么?”
“你!”
“走吧,莫再废话了。”
叶秋白气急,心道:也不知道谁一直在废话。
两人下了楼梯,四处看了看,这八个棺材,上面的花纹图腾不尽相同,问道:“你知道这是谁的墓吗?这里距离溪水不远,你可听说过?”
叶秋白也在细细打量这些棺材,漫不经心道:“只听说这里是座公主墓,距今也有几千年了。”
“前朝公主?结婚的还是未婚的?”
叶秋白瞪了他一眼,“无聊。”
“无聊?呵...如果是未婚的公主,属性全为阴的墓穴藏了这么多男性的妖人绝对不是偶然,其中厉害你自然不明白。”
“传说,这个公主就是在出嫁前几天自杀的,不过这只是个传说。”
两人摸摸索索并没有什么发现,只见向南的墙壁上一副记事壁画,仿佛是求亲的场景。
叶秋白细细看着壁画的每个细节,四空却死死地看着壁画左边的字。
看了一会儿,叶秋白喃喃道:“原来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四空看向壁画,疑惑地问道。
“这个壁画描述了几千年前南汶国的皇子向乌俊国公主求亲的场景。”
四空一听,非常兴奋,“是吗?哪个是皇子?”
“你怎么不问公主?反问王子?”
“公主在这种求亲的场景是不会出现的。”
叶秋白一愣,问道:“你..如何知道?”
四空愣了一瞬,随即说道:“哈...本来就是啊,难道你在画中找到公主了?”
话虽说了出去,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知道,可心里非常确定,当时王子求亲时公主并不在场,当然这种礼法并不罕见,朝代更迭,其中这样的礼仪有的延续有的改变,断断续续不同时期求亲的礼仪不同,就像本朝,前五百年的礼法就跟现在的不同,自己又怎么会笃定那时的礼法呢?
壁画中有一个牵白马的人,衣服华贵,身材健硕,英武不凡,可是脸却被损毁了,整个壁画除了王子的脸毫无破损。
叶秋白走到壁画左边看起了上面的字,“这些字是后来加上去的,读起来怎么好像是....王子的口吻?”
“你说这些字是王子写上去的?”
“嗯!你看‘路经此地,特来看汝葬身之处,此处妖灵尽现,汝可安息?’看来南汶国的王子并不爱公主。而且这里的妖灵滋长已近千年。”
“怪不得读的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如果王子不喜欢公主倒是很可能是他写的。那如果是一个被公主抛弃的男人也可能写出这样的话,你不要忘了,皇子的脸被毁了。”
四空总觉得写这些话的另有其人。
两人带着疑惑继续前行,壁画的右边有一条很长的石阶,仿佛这里无论怎么走都是向下的,这个石阶不知通往何处。
叶秋白跟在四空身后边走边说:“如果这里的妖灵已近千年,我们是否可以全身而退?”
“关崇走的时候留你们在石室,他带走了多少人?”
“除了我们,还有二十几个弟子,这里妖魔遍布,他们如何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