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他所指的方向阎辰看到一个形容枯槁的人蜷缩在地上,阎辰走近雪饶才很费力的坐了起来倚在后面的墙壁上,“对不起。”雪饶开口声音与他的容貌一般的苍老。
“这么多人的性命可不是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抵销掉的,”阎辰冷冷道。
“我深知我罪孽深重,只是情若能由自己的意识控制就不是情了。”雪饶道。
那年春天,万物复苏,百花齐放,他与同伴相约踏青上午还是暖阳高照,不知怎么的下午便下起了连绵细雨,春天的雨本不容易下的大的可这雨却一反常态,他们只能找个地方暂时避雨。
山林之中,琴音袅袅,竟与这雨声融为一体,雪饶还从未听见如此动耳之琴音。
“有琴声必定有人,雪公子我们快走吧。”同伴说道,他想同伴必定也同他一样想见见这抚琴之人。
寻着琴音走去他们看到了一处竹舍,竹舍前种着各色的牡丹此时蒙上了一层烟雨的雾气与这片竹舍一样,仿佛并不身处于凡尘之中。
竹舍高台之上一白衣女子拨弄着琴弦,女子蒙着面看不清容貌雪饶却能感受到其不容侵犯的气质,女子似感觉到人来了停下了抚琴的手,抬眼看向他们,女子一双剪水双眸明艳夺目透着清明,被那双眸子盯着雪饶只觉得心中一阵狂跳。
“你们是何人,又为何会来到此地,你们不知道你们已经打扰到我了吗?”女子出声话语中透满了不善。
“我们外出踏青谁知途中逢雨,不知可否借姑娘的竹舍暂且避个雨。”雪饶拘了一下礼道。
女子神情不悦,“你们淋雨于我又何干系,我又为何要收留你们,你们扰了我弹琴的雅兴我还没有怪你们呢。”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性情如此古怪的姑娘,我看面纱之下定是不能见人,所以才对这个世界充满怨怼不容于人。”同伴墨雨道,拉着雪饶便准备走。
女子一听更怒了她是何许人竟容尔等凡人在此造次,“本座容颜绝世,如若让你们这些臭男人看见了岂不是亏了。”
雪饶依旧有礼道,“世间男子并非都如姑娘所说的那般不好,姑娘是否受过情伤才变得如此不相信别人。”
女子抬首眼神冷冷的,“本座从不沾情又何谈被情所伤,只是看不惯你们罢了,今天真是倒霉难得本座有此雅兴在此弹奏一曲,都被你们给搅和了,识相的话还不快滚。”
“我们……”雪饶还要说什么被旁边的墨雨拉了一下衣袖。
只听一旁的墨雨道,“该说倒霉的是我们吧,难得以为今日是个好天气却逢下雨,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屋子避雨却没想到遇到一只母夜叉,雪饶我们走与其站在屋外淋雨还不如早点回去,你身体不好等一下要是又感染风寒干娘又该骂我了。”
回去以后果然大病了一场,好几天都昏昏欲睡的而且梦里总出现那位蒙着面的白衣女子,想着,念着就是挥之不去,还有她的琴声一直缠绕于他的耳边久久不得散去,病刚转好就偷偷的跑了出去,来到那片竹舍,另他意外的是那位女子竟然还在。
琴声空灵,宛若溪水徐徐流淌,却有铿锵有力仿佛经过数千年的磨炼,雪饶只是依在竹舍一旁的角落里没有去打扰她,以后的日子只要可以偷溜出去便去看她,来时也没有和她讲上一句话只是在一旁看着她,她或许也未曾发现过自己,直到有一天,天气慢慢变暖他竟然倚在一边睡着了。
“真是个胆小鬼。”隐约中女子的声音传入耳畔甚是悦耳,雪饶睁开眼睛就看到女子支着头在看他眼里还含着极淡的笑意,他激动的想往后移没想到自己后面是根柱子差点撞到头。
雪饶站起身对女子施了一礼,“我并没有打扰姑娘的意思,只是被姑娘的琴声所迷,只因小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过如此悦耳之琴音。”
本以为女子又会说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这句话,没想到女子听到他说的话甚是满意叉着腰道,“好吧,既然你如此欣赏我的琴,本座就大发慈悲以后允许你来此好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于上神们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的事,于凡人而言过一天便失去一天的岁月,每一天不过是向死亡又近了一步而已,就在某一天雪饶再也没有来过。
或许是因为习惯女子也就是妙音微微有些失落,手压在琴上却没有拨动,只听她低低道,“也是,再美好的琴音终究会有听腻的一天,或许他已经找到更美好的琴音了,或许他已经娶了一位美娇娘天天弹曲子给他听。”
越想越觉得生气将琴砰的一下拂到了地上,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曲子比她弹的还好,那小子应该是聋了才会那么认为,她应该找到那小子拧着他的耳朵让他再听一遍。
于是她想也没想就下山了,找到了那小子的家,奇怪的是他的家门前挂满了白布,屋子里不时传来哭泣的声音,寻着哭声她看到了他躺在了冰冷的棺木里,再也没有睁开过眼。
第61章 知音(八)
原来死亡就是这样,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不会同你再讲一句话,不会走路,不会呼吸,甚至再也无法去听你的琴音了,不行她不允许,应该是太孤单了,没错,太孤单了,一千多年了从来没有任何人陪过她,她其实也很想一个人陪着她,本来她来人间便是来渡劫的,想想顺便有个人陪着她也不错。
一阵琴声铿铿响起在场的人均觉得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棺木中的人早已不见了,慕容家找了许久均未得果,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
“所以妙音也就是你所知道的怜音用那些生人的魂魄喂养你的时候你就没有一丝愧疚吗?”阎辰问道,眼神中的凌厉之气甚是逼人。
“我起初是愧疚的,可是我想活着并不想死,我想和她在一起。”雪饶道。
“可是你已经死了!”阎辰无情道。
雪饶低下头用着叹息的口气说道,“是的呀,我终究是活不久的,可是哪怕如此还是想多看她几天,”雪饶突然抬头与阎辰对视,“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一定会明白的。”
阎辰心中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了下来,突然笑了白玄坐在他旁边很清楚的看到那片笑意里面藏着的极淡的凄楚与无耐,“被我爱上的人都死了,所以被我爱上应该是件非常倒霉事。”
雪饶的事情过去后之前被困在幻境中的人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奇怪的是他们的父母亲人都不认识他们了,他们完全变成了陌生人。
“你不应该强行击碎幻境的,那便等于将他们的过去一起封存在里面打碎,连同他们与这个世界的羁绊。”遇到这种情况阎辰也是预料之中的,妙音用幻境隔断了他们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但只要能够走出去还是可以将这种联系带出来的,但此时幻境已碎那种联系也等同于补困在里面被一起粉碎。
“联系可以重新创造,但命只有一次,而且你等不起。”白玄不置可否。
“可是有的人这辈子或许再也无法交集了,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人在对面不相识,比死亡还要痛苦百倍。”阎辰看着不知名的远方低低道。
白玄突然握紧了他的手,他总觉得阎辰从风烟镇出来就一直怪怪的,他有种感觉阎辰总有一天会消失,消失在他怎么样都找不到的地方,并且阎辰他自己也知道,这种直觉让他非常的不安,握紧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拽了过来紧紧的抱住。
阎辰对他的这一举动感到十足的莫明,想要挣脱耐何白玄力气大得吓人,二则他现在法力全无,干脆便不再挣扎了,反正被这样抱着他也吃不了什么亏。
自那以后妙音非但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反而灵力飞升,修为大长,恐怕于她而言这不过便是一场劫罢了,劫数过了什么都会烟消云散,只是偶尔会想起那个少年在下雪天倚在竹舍旁,手里还抓着一枝准备送给她的红梅,心口隐隐作痛,久不能寐,想着如果当时用自己的真身与白玄对抗或许就能够救出那个少年了。
只是这样她也便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或许如果,哪有那么多或许,既然做了选择又何故后悔,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梦醒了就不会痛了。
“我还会再见到你吗?”阎辰没想到临走的时候蓝絮会一直守在那里等他,少年的眼中盛满了期盼,阎辰到有些受宠若惊,以至于他没有发现一旁的白玄脸色变得非常不好。
“不会。”阎辰非常坚决的说道,少年顿时脸上写满了可惜与不舍,让阎辰生起了逗弄之意,“怎么舍不得本大爷了。”
“才没有!”蓝絮立即反驳,“你这个人自恋又毒舌,没有一点让人喜欢的地方!”
阎辰:“那就好。”阎辰刚准备走又听道蓝絮说道,“虽然如此,但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谢谢你。”
在阎辰的人生中不是没听过谢谢,但更多的是恶毒的诅咒,清风微扬勾起耳旁的发丝,淡淡的笑意浮在脸上冲淡原本的邪魅竟多了几分温柔与雅致,蓝絮倒有些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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