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反正是越传越广,现在都想来分一杯羹。”墨知年带他走出丛林,向前一指:“好了,我们到了。”
霜降向他指向的方向望去,高耸的灰色城墙一望没有尽头,城门大开,零零散散的人正往城门里进,天上还有一道道流光往这赶,飞到城墙前便降落下来,从大门进入。
墨知年和霜降跟着人流进入云城,过了城门的主干道宽广平坦,两侧店铺楼房鳞次栉比,来来往往的修士都步履匆匆。霜降刚一进门就抽了抽鼻子,心道:好浓的火属性气息。
两人走了没多一会,就听见一声远远的呼唤:“霜降——”
声音格外缥缈,像是幻听一般微弱。霜降顿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找了一圈才发现没听错——是郑以桐在喊他。
墨知年显然也听见了,面向着郑以桐走过来的方向,轻声问:“你师姐?”
“嗯。”
“你是九重山弟子?”
郑以桐穿着九重山的校服,主色是白,披麻戴孝的那种白,护手没有,给你几条绷带自己缠缠,腰封带着点灰,胸前金纹绣着九重山简单的轮廓,勉强算是标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穿校服,九重山的弟子不穿校服已经是修真界共识,真的不需要她来提醒大家九重山有多穷。
霜降点头:“嗯。”
墨知年笑笑,向后退了一步:“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霜降刚想叫他等一等,一扭头已经看不见他的人了,郑以桐终于走了过来,也不问刚刚的人是谁,只带路道,“我们去墨家府邸,鸣鸿刀刚刚飞到那去,一直没动,现在各门各派应该在尝试着抓捕。”
霜降知道云城墨家。墨家是极为有名的器修家族,处事低调,制作的法器一流,但百年前就被灭门了——因为墨家是个修魔的家族。名门正派带着大批人马摧毁了这个魔修的据点,一场大火后一大家族从历史中黯然退场。
鸣鸿刀的云雀形态不是秘密,霜降想到它一刀把李疏衍劈退了一步就觉得抓住它实在是悬。郑以桐显然也这么认为:“天问派来了个御气,我看咱是没希望了。”
若说化神期是可以努力的巅峰,御气及以上,就是普通人只能仰望的境界了,只有大门派才有寥寥几个。除了百年前飞升的魔尊,修仙界已经很久没有新的大乘期的修士,似乎洞虚就封顶了。
中州天问派是三大仙宗里传承最完整的门派,又坐落在中州最繁华的地界,是天才的首选之地。天问纷争少,面临的危险少,因而底蕴从未遭过毁灭性的打击,库房大概能装下一个宿神峰。
这不要脸的还想抢鸣鸿刀,给别人留点资源行吗?
九重山当然不至于这么想,但不可否认这是大部分小门派的想法。
墨家的府邸很大,早已化作废墟,烧得漆黑的骨架狰狞地立在地上,还不肯倒,砖瓦沉默地刺向天空。越往这儿走空气里的烧灼感就越浓郁,火属性的灵气挤占了整个宅邸,霜降疑惑地蹙着眉,心想:这地底下应该有什么东西。
墨家已经没有门了,两人跳上高墙,楼宇的残骸上落着形形色色的人。霜降好奇问:“这废墟一直留在这吗?为什么不推平?占好大地方。”
“推不平。”郑以桐说,“这些残柱断桓,御气的攻击都不能留下痕迹,凡铁更不用说,而且整个建筑是一个整体,搬开太费力气。而且魔尊在这里飞升,魔道的人觉得这是个风水宝地,不让动。”
“魔尊在这里飞升?”
“嗯,飞升之后,整个修真界轰动,墨家是个魔修世家的秘密才被翻出来。”
墨家人真倒霉。霜降接着问:“魔修还有世家?”
郑以桐没什么力度地扫他一眼:“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这都不知道?”
没,我是天上掉下来的。
“魔修分三类。第一类,走火入魔;第二类,修炼阴邪的功法;第三类,以魔族的修炼方式夺天地灵气。魔修进阶比正常的修炼快很多,许多人抵挡不住境界迅速提升诱惑而入魔,以第三类为多。”郑以桐叹了口气,似乎很不乐意讲这么多话,“还有一些天生十二脉全不通,资质实在太差的,会用第三种方式入魔。这种魔修好认,他们的眼睛是红色而眼白是黑的。墨家就是这种,可能是因为天生无法修炼,而选择这种方式。”
霜降琢磨了一会:“听着好像也没那么罪大恶极?”
郑以桐嗤笑一声:“我先讲第三类。正常修炼,灵气会以各种方式回归天地,而以这种方式修炼的人,夺取的灵气不会回归天地,吞多少灵气就少多少,长久下去,总有一天灵气枯竭,这是其一;这种魔修的‘灵力’,就像魔物一般对世界有污染,这是其二;这种修炼方式会损人心神,等级低还好,等级越高,越会使人失去理智,只会杀戮,这是其三,没人逃得脱。曾经有一个魔修晋升化神后控制不住自己,屠杀了一整个村子,你觉得,是不是罪大恶极?”
霜降点头,郑以桐接着说:“第二类我就不说了,为了修炼,他们什么都能干得出来。至于第一类……”
顿了顿,郑以桐轻描淡写说:“能走火入魔的都是高等级的功法,普遍都是师门传承,野路子很难拿到。要么在走火入魔的瞬间死亡,要么侥幸没死,”郑以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也被师门清理了。”
“咦?一个活的都没有?”
“有啊,九重山就有一个。”郑以桐意味深长地看着霜降,“你应该还很熟。”
霜降愣了一下,郑以桐已经转移了话题,指着远处一根立柱上抱着肩的青年:“那是争鸣峰左程,化神二层,小辈里比较能打的,单方面认定是你大师兄死对头。”
青年抱着肩,一脸拿鼻孔看人的倨傲,背上背着一把长刀,看样子不像凡品,刀鞘上有明灭的流光。
“单方面?怎么单方面?”霜降来了精神。
“你知道,玉摇风不怎么喜欢争斗,左程呢,正好相反。他打遍九峰,除了输给了定钧峰那个小变态之外,就剩了玉摇风没能分出胜负,他看见玉摇风就要和他打一场,逼得你大师兄看见他就绕道走。”郑以桐慢吞吞说,“你们宿神峰也有意思,定钧峰的小变态除了他的剑道之外什么也不在乎,偏偏盯准了你师尊不放,没日没夜追着他切磋,逼得李疏衍有三年没出天书阁了。”
说完她自己一乐:“出来了就去炸了魔殿,嘿,真有他风格。”
左程不知是听见了还是巧合,乜了霜降一眼,毫无兴趣地扭过头去。这让霜降有点诡异的熟悉,仔细一想——哦,他遇见龙吟的时候也是这样。
“那边是中州天问派的人,就那两个穿黄衣服的人。”郑以桐示意霜降看最高的废墟上两个笔直的身影,这浅黄色一看穿的就低调奢华有内涵,比白初一那素白配土豪金不知高上几个档次。其中一个高束冠,穿着道士服,手里还搭着支拂尘,和充满戒备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姿态十分放松,笑眯眯地看着内院。
“那个道人是御气期,天问哪个堂的堂主,”郑以桐说,“说着是来拦截鸣鸿,不出手。”
御气以上境界的修士,都有些镇山之宝的意思,世俗的争争抢抢都不怎么参与,平日一心向道充当门派吉祥物,出了像是魔修攻打山门这样的大事才会出手。郑以桐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御气的修士闻言还回过头来,先对着郑以桐行了一礼,而后对霜降笑着解释:“九重山的小辈吧?在下天问派求知堂堂主。”
霜降向他行礼,而后问郑以桐:“鸣鸿刀在内院?”
“一个小门派的门主正在追着它跑,看样子快要输了,鸣鸿正在往外院飞。”郑以桐往内院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慢悠悠给霜降介绍:“那边是昆仑的人。”
财大气粗的昆仑估计的确是来凑热闹的,人也不多,就三个,都是化神期,倒是好认,一身的珠光宝气,从配饰到武器,几乎全都刻着符阵,相较而言他和郑以桐简直穷酸。霜降有时候也不明白,九重山是三大仙宗里占地最广的门派,光矿产就能赚个钵满,怎么就混得这么穷?
他悄悄问了,郑以桐说:“这不错了,九重山祸事多,烧钱。”
第19章 出门就要惹祸
谈话间一道火红色从内院倾颓的门柱间灵活地穿过,落到了外院的门前,速度极快,在出门之前猛然拐了一个弯,落在漆黑的柱子上,扑腾两下翅膀,若无旁人地整理起羽毛来。
那是只火红的云雀,眼睛如同红玛瑙,赤羽的末端带着若有若无的火焰,喙是金色的,尾羽相较于普通的云雀要长出不少。它灵活地转了一个弯,歪头打量高高低低围着它的人,然后看向了霜降。
霜降愣了一下,迟疑地冲它挥挥手。
云雀腾空而起,一路飞到了霜降脸前。
所有人的目光也随之宛若有形般钉在了霜降脸上。
霜降有点尴尬,感觉自己言而无信,明明说了要放走它,修了刀还是想得到。他伸手,云雀落在他指节,霜降低声说:“我也不辩解什么,就想问问你,想不想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