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傅藏舟安慰,“如今巫蛊已解除,有了灵丹相助,宿先生视力恢复如初,想必也不过是三两天的功夫。”
“吾信郎君。”
少年听罢龙心大悦。
哥们着实给脸啊,算他没白白浪费一次抽奖机会。
最后那一点肉疼经此彻底消散了。
事实比傅藏舟预想的更乐观。
经过一晚的休养,宿桢从身体到魂魄,全部“康复”。
包括眼睛,可重新视物。
唯一一点小“后遗症”:非阳世之物,在恢复正常视物后,仍能看得见。
好好的一双眼,自此成了“阴阳眼”。
倒没什么不好的。
这个世界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少,看得见起码好有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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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乃世外高人,于吾有救命之恩、再生之德,尔等当敬他犹胜于吾。”
厅内,四人恭谨站立,一字排开,听了宿桢的说法,齐声应着“是”,遂逐一报出各自的名字——
“枢明。”/“曜灵。”/“宝精。”/“紫映。”
“见过郎君!”
一时没明白为什么演变到如今这场面,骤然应对一众活人,傅藏舟不自觉“社恐”发作。
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这与一个人逛街,面对来来往往的人群不一样,可是需得他正面应对,并与对方交流的。
于是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庞,越发“清冷高傲”了。
矜持地颔首。
勉强吐出一句“诸位多礼了”,便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幸而宿桢只是想让宅院里的人认一认脸,待大家见了礼,便挥退了几人。
许是察觉到了少年的紧张,很有眼色地道了声歉:
“是吾行事不妥,未得郎君应允,贸然请与众人相见。”
没了陌生人在场,傅藏舟顿时自在多了,赶忙摇头:“没事,大家认个脸熟也好,免得闹出了什么误会……”
毕竟说好了,他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
……咳,虽然现在一丢丢后悔。
但也就想想。如今自己“当家做主”,总不能一直避免跟活人打交道吧!
“郎君且安心,若无应允,他们不敢轻易靠近。”
傅藏舟听了确实安心,便是好奇心起:“他们是您的……”
宿桢没隐瞒:“侍卫。”
侍卫?居然是这么高大上的存在啊?
想到刚才被大家见礼的一幕,傅某小市民顿时觉得受宠若惊。
“郎君若有吩咐,尽可支使他们。”
意思是拿“高大上”的侍卫当跑腿麽?
傅藏舟轻挠着脸颊,转移话题,问:“莫不是除了他们四人,还有北元、丹婴和灵清?”
宿桢赞道:“郎君神机妙算。”
少年干咳了一声:“跟神机妙算有劳什子干系?七曜童子嘛……我是修行之人,当然知道的。”
正当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时,忽闻一声尖啸。
“……驭灵回来了!”
傅藏舟精神一振,摊开掌心,让回归的鸱鸮“站立”其上。
流动着血色的双目,与猫头鹰的圆瞳相对而视。
“共感”。
霎时,他好似“灵魂出窍”了——
整个人飘飘忽忽,游荡在天地之间。
无数画面,或零碎或完整,闪现又消失。
最后定格于袅袅香炉烟。
炉烟邪异。
氤氲烟气之后,好似是一尊陈列的神像。
络绎不绝有信徒到来与离开。
于神像下,虔诚叩拜。
……
额角微微胀痛,傅藏舟不得不结束“共感”。
——头回用这个技能,技巧有些生疏。
好在重点已经被抓到了。
“宿先生可知,这附近哪里香火旺盛?应该不是佛道两家的。”
这样问着,也不在意能不能得到答案。
反正等驭灵休息够了,让它带路就可以。
宿桢显然没打算让问话少年失望:“归县近些年有‘白莲圣母’其名甚嚣。”
噗——
啥子?白莲?圣母?
哈哈哈。好“白莲”的感觉。
“……那是什么?”
男人语气淡淡:“‘白莲圣母’原是归县当地一则传说。数年前有人为其塑神像,奉为神祇以膜拜……
“据闻十分灵验,引来众多归县乃至周边诸地的信徒。
“香火自此日益兴旺。”
听起来有些邪.教的赶脚啊。
“国家不管吗?”
男人答:“白莲圣母只在归县一带信徒者众,供奉香火是百姓自发之举,也无聚众生事的意图……朝廷查明情况,并无理由取缔。”
“这样啊……”
傅藏舟若有所思:也许驭灵“看到”的神像,不是那什么“白莲圣母”?
遂用手比划了个方向——
“往那边,过了江还越过几道山,宿先生可知是哪里?”
“便是归县。”宿桢回。
诶——
这么凑巧吗?
不管了。实地走一趟就明白了。
“郎君欲往归县?”
傅藏舟点头:“驭灵查到那边有‘东西’。”
宿桢了然,道:“吾亦同往。”
“哎?”少年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男人表示:“郎君安心,吾必不作拖累。”
傅藏舟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宿先生想多了,我……咳,没觉得您是拖累。”
宿桢不置可否,道:“此去归县得两三日的行程,若有一二人力支使,也好便宜行事。”
傅藏舟仔细想了想。
心道也是,说不准那边是什么情况:单纯对付非人的存在,他是有几分底气,可万一牵涉到了活人什么的……
多个人就是多个帮手。
便不再推拒。
宿桢当即作起一番安排。
傅藏舟无所事事,便清点着随身物品。
有了新到手的五百块,买两颗桫果,以备不时之需。
再花个八十,买张诛天雷符,防止打斗时腾不出手……
算是一张底牌,用不上也不算浪费。
傅藏舟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声。
忽闻男人问起:“郎君为何忧愁?”
便是无意识地回复:“太穷了……”
下一刻,少年陡然回过神。
不由得尴尬。
宿桢当然不会笑话他,轻颔首以示了解,遂看了一眼不知几时进屋的俊秀青年。
是叫“宝精”的那个?
宝精当即从袖笼里掏出……一叠官票,恭敬地送到少年跟前,以双手奉上——
“区区千金,还望郎君不嫌弃。”
傅藏舟吓了一大跳。
无意间瞄到官票面额:一张是五十两足金!
吓得他赶紧后退几大步,连连摆手:“啊,不、不用……”看青年丝毫没收回的打算,不自觉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宿桢,“宿先生……”
宿桢沉默了少刻,将宝精手里的官票抽出,往少年手中塞了塞:“一时来不及备礼,仅以阿堵物聊表酬谢,郎君切莫介怀。”
喂喂!什么“阿堵物”,什么“介怀”,我一点儿没觉得呀?!
纯粹是钱太多了拿着烫手。
傅藏舟表示无论如何也不能收。
然而论执拗,他也是无论如何比不上宿桢。
糊里糊涂地就被“劝服”,收下了这一叠金票。
等坐上去归县的马车,他还对着储物格里,那一叠官票发愣。
于是……
就这么发财啦?
虽然吧,现实金银于他远不如冥币好用,但也是绝不能缺少的。
“郎君可是觉得马车颠簸?”
傅藏舟胡乱地答:“没,挺稳的。”
宿桢主动挑着话题:“明日初一,庙宇道观多有法事……若有蹊跷,端倪当见。”
傅藏舟听罢,附和着点起头。
随着归县越来越近,根据从驭灵共感得到的信息,越发怀疑就是那“白莲圣母”有问题了。
“宿先生能否与我说一说,白莲圣母的传说是怎样的?”
宿桢自是不会拒绝。
许是其叙述方式过于简略,让人听完了,觉得什么“白莲圣母”挺普通的嘛。
“……那人因白莲圣母‘福佑’,果真得了子嗣,大喜之下便立了神庙。”
傅藏舟心里无语。
好嘛,原来是个“送子娘娘”?
也是哦。
古人最看重的就是子嗣了,能保佑一定生儿子什么的,确实容易吸引香火。
两人一问一答交谈着有关白莲圣母的话题。
终是让傅藏舟因金票而起的纠葛心情平复了下去。
反正收都收了,还矫情个啥?
合法的劳动所得,拿报酬也是理所当然嘛。
从另一方面也说明,宿桢这根金大腿确实粗啊。
抱起来不要太爽哈哈哈!
“主子,”兼做车夫的宝精在车门外出声了,“已至归县,往西郊八里便是白莲圣母庙。”
宿桢没自己拿主意,而是征询地看向车内另一人。
傅藏舟果断道:“咱们直接过去。”
正是初一,香客云集。
正如宿桢所说的,今日白莲圣母庙将在午时举办一场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