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殷氏女笑了一声，语气苍凉，“怀璧其罪罢了。”
傅藏舟听罢，微微眯起眼。
怀璧其罪……莫非指的位面交易系统？
女子低低地叹道：“明明对他们那么好……”摇头苦笑，“我太天真了。”
傅藏舟一时没继续说话，端详着这个奇特的鬼魂。
魂体被神异的力量保护着了，但……
仍在以几不可见的速度消散着。
若置之不理，此魂不出半年便烟消云散了，哪怕她“黑化”了想做恶鬼也没得机会，保护她的神异之力，同时也限制了她“堕落”的可能。
想了想，鬼王开口问：“你有什么打算？”
女鬼失笑：“打算？我都死了，还能打算个什么？也离不得尸骨，想变成恶鬼报仇都做不到，只有等着阎王收了我，早早投胎转世吧！”
语气喃喃道：“下辈子擦亮眼睛，别再识人不清，错把小人当君子、恶人当良人。”
傅藏舟默默道，那你可就失望了，此间没有阎王也没轮回转世。
思及系统给的牙牌和神盟契约……
算是知道用途了。
系统对这殷氏女可真看重啊——想想吧，瑜娘是他的跟随者，到现在没个牙牌，得等他自己制作了才有，这姑娘一出现，免费赠送一个价值不菲的牙牌……等等。
下午他在游云小筑遇到了这姑娘，为什么系统不在那个时候发布任务？
非得等到她死了……头皮发麻，细思恐极的感觉。
“傅公子，”虽难免悲愤与痛苦，殷修竹倒维持了些许冷静，轻声问，“三更半夜的，你来这儿做什么？”
傅藏舟敛起乱七八糟的猜测，直言：“为你而来。”
女子怀疑地打量着他：“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司掌生死簿的。”
“判官？”
傅藏舟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可也找不到好的说法：“随你怎么认为。”
殷修竹疑惑道：“所以你是来接我去地府的？”
傅藏舟摇头，决定不再拐弯抹角，他不擅长谈判，故而开门见山，直接提到关键词：“位面交易系统。”
女鬼霎时警惕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傅藏舟张嘴正想细细解释，忽是眼前闪过片段——
跟殷修竹面容六七分相似的少女，背着书包和几名同龄女孩子，手拉手走在街边。
路上车来车往，繁华而热闹……是他熟悉极了，现代都市的样子。
惊诧极了便脱口而出：“你是穿越的？”
女子睁大眼：“你居然知道我是穿……唔。”
“越”字没说出口，她猛地捂着心口，面色一瞬苍白，紧皱眉头是十分的痛苦。
傅藏舟愣了一愣：“怎么了？”
殷修竹缓了半天才勉强出声：“有些话我不能说出口。”
来自现代的鬼王脑洞很大，了然道：“不能说‘穿越’？或者不能说现代的事，还是……”
殷修竹语气含糊：“你猜得都没错。”
傅藏舟纳闷了：“我为什么可以说？”
女子回答不知。
遇到“同乡”难免有些惊喜，反正这姑娘一时半会儿没事，某鬼王忍不住满足起好奇心：“你身魂契合，是直接‘胎穿’的？你只回答是不是，应该没问题……吧？”
女鬼“嗯”了一声表示他猜对了，果真没什么意外状况。
“看样子你也是中国人，哪个省的，搞不好咱们是老乡。”
殷修竹有些没懂：“什么中国？省……是州吗？”
傅藏舟怔了怔。
哎？莫非好不容易遇到的穿越者，居然不是跟他一个世界的？
看这姑娘“汉语”说得也蛮溜，如果是一个世界的，就算她不是中国人，也不可能没听过中国这个国家名称吧？
然后想到，位面交易系统都有了，理所当然，位面不止一个嘛！
更是好奇了。
互相猜谜一般，傅藏舟猜，对方给予肯定或否定的回应，消磨了小一个时辰，总算能明白了大概——
这位姑娘居然是来自后世！！
就是如今这个昱朝，千年后的“现代世界”。
真是……
“惊喜”！
殷修竹这时反问：“原来你跟我是一样……来历吗？”
傅藏舟摇头：“好像不是一回事。”
然后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之前在莱州，你跟我搭讪，听到我的名字很惊讶的样子……莫非你知道我？”
知道这姑娘来自后世，很多奇怪的地方一下子就想通了。
同为“现代”来的穿越者，殷修竹大概觉得眼前的鬼王十分亲切，一时放松了心神，面色和缓了许多：“你很出名。”
不直接提及“现代”或“历史”相关字眼，倒是没什么禁忌。
“也非常神秘。大概谁都想不到，你是……的吧？”
“很出名，还神秘？”
傅藏舟先没弄懂什么意思。
转而想，莫非未来他真如桢哥所言，叱咤阴阳、名震天下，就跟民间传说的阎王啊判官这些一样，人们没看到过、但都知道他的名字？
便是一番连蒙带猜，才从殷修竹那知道，他想得太美了。
他之所以出名，是正史唯一记载的男王妃，后来被追封了“xx皇后”。
——之所以“xx”，实在是女鬼没法表达清楚谥号是哪几个字。
傅藏舟：“……”
按照殷修竹的说法，他之所以神秘，是英年早逝，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后年春天。
死得太早，史书上自然留不下多少事迹了，故而后世对他是各种想象与猜测。
不对吧。鬼王大人暗想，他本来就不是活人，怎么可能“英年早逝”？
莫非正是因为他身份特殊，行走阳世得作一番遮掩，世人看的是伪装后的假象？
然而根据殷修竹嘴里的零碎消息拼拼凑凑，得知他身患重病、吐血而亡，桢哥为他大办葬礼，修建了陵墓……反正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哪怕以后“假死”，也绝不想给自己办葬礼。
费事费时浪费资源，感觉也不太吉利呀！
殷修竹看他疑惑的样子，轻声道：“判官大人安心吧，很多事其实跟我知道的不一样。或许是……以讹传讹。”
傅藏舟纠结了半晌，决定不难为脑细胞了，毕竟“猜谜”没办法把事情弄得一清二楚。
转而关注起另一件事：“桢哥居然真的抢了皇位吗？”
要不然一个王妃……咳，他不承认这个娘们唧唧的说法，那些史官就不能灵活点吗，造个“王夫”的称谓也行啊。
——没说完。要不然一个“王夫”，怎么也不会被追封皇后吧？
殷修竹含蓄提示：“参考前朝明宗。”
得庆幸，他正好了解过那一段历史，否则谁知道明宗是谁？
前朝明宗乃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其兄英宗驾崩前，膝下只有一三岁小儿，不得已将朝政与幼子托付给了明宗。
明宗倒也知趣，“尽心尽力”扶持着幼帝，自封摄政王……当然，幼帝长大了，不免产生冲突。
摄政王的结局不那么美好，虽然被追封“明宗”。
傅藏舟不由得皱眉：“明宗的下场可不怎么样，桢哥不会也……”
女子摇头：“恒王殿下哪里是魏明宗可比的。”
某鬼王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桢哥没事就好……尽管是“未来”，尚没发生的事。
然后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几位帝子年龄都不小吧，”除了一个刚三岁的，“桢哥居然成了摄政王？莫非……”
正是那三岁的帝子当上下一任皇帝了？
抑或官家未来又生了孩子？
算了。猜来猜去，经常猜得不对。
殷修竹也不是学历史的，很多问题问细了，得到的全是摇头。
傅藏舟按捺着疑问，不再追问太过遥远的未来，好歹记起了任务在身，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拉回来。
……没看天都快亮了吗！希望桢哥别等急了瞎担心。
两人“猜谜”猜了快两个时辰，倒是拉近了距离。
殷修竹也彻底冷静了，听某鬼王说明来意。
“你如今困在井中，若无一道神盟契约，将你与我联系起来，便只能等待魂力被消磨殆尽，届时……”
说罢，觉得这话有些像威胁人，连忙解释了声——
“没有恫吓你的意思，虽然你的位面交易系统让人心动，但我不是邹良，哪里不知道系统绑定是分人的？就算我心怀叵测，想抢夺也夺不了，单纯想跟你合作。”
好罢，其实系统的用意是想他收这姑娘做跟随者吧。
不过他看待跟随者，就是合作共事的关系。
虽有上下级区分，到底跟这个时代的主从不一样。
殷修竹默默听完了，轻声坦白：“这个系统确实解绑不了，我如果能转世，也会一直跟着我轮回，直到魂飞魄散的那一天。可惜没想到……”
没想到居然她根本没有轮回转世的机会。
“也好，谁知道转世后还能不能再保留记忆？”她喃喃低语，“那个我还是现在的我吗？”
到底是掌一家之权的人，女鬼干脆果断：“我答应与你建立契约。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