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里斯只是笑着未作回应。
善于聆听与观察的牧师用他独有的厚重语气开解道:“每个人都会经历些苦难,好在一切都会过去。”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库里斯抬起灰色的眼睛,他安静地注视着牧师。
忽然间的对视,青年的目光有着风和日丽一般的柔软,这使牧师仍然愿意继续与羽管钢琴前的青年闲聊下去。
“提到结婚时,您的神情看起来十分祥和,我想您一定有一位非常好的爱人,一个幸福的婚姻。”牧师道。
青年的目光默许地低垂下来,嘴角挽起一个令人羡慕的弧度。
牧师心领神会,他很愿意探听人们幸福的生活:“恕我冒昧,您的爱人现在在何处呢?她和您一起到访此地了吗?”
“他现在不在我的身边,他……”青年仿佛陷入回忆:“他被一群坏人抓走了,他们伤害了他,折磨了他,最后烧死了他。”青年平静地叙述,他同样平静的面容上,悄无声息地迅速淌下一滴泪,很快,青年便用手指抹掉了它沿着脸颊流下的痕迹。
“抱歉,我失态了。”库里斯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往事,他没有想到自己依然对当年的事情表现得懦弱。
“你不需要道歉。”牧师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的怜悯中带着气愤:“发生在您爱人身上的事简直灭绝人性。如此残忍的恶者一定会受到上神永世的惩罚。”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库里斯灰色的眼神暗藏濒死的虚无。
不过牧师并没有心细到留意一个人眼神的微小变化,他只是同情地道:“需要我为您的爱人做一场祷告吗?消除他灵魂上的痛苦,得到永世的安宁。”
库里斯垂下眼帘,睫毛微微翘动:“比起让他安宁,我更喜欢他喧闹一点,那样才像他活着的时候。”
牧师怜悯地注视着这个红发的年轻人:“您拥有着令神欣慰的乐观。”
库里斯微笑着。
正当此时,教堂里的某一方向的角落里传来一声细弱的呼救:“大人……”
牧师被这一声熟悉而虚弱的动静挑起了警觉的神经。他几乎立马找到了声源。
在盖着白布的各种家具后面,一个不易察觉的、不透光的角落,一具栽斜的身体靠着墙面滑进午后阳光的领域。
牧师注意到那人身前大面积的殷红,他震惊地上前帮扶起那人:“怎么回事?”
“……大人,教典被夺走,危险,快通知……转移其它……教典……”穿着教士服的男人,他的双眼已经变得空洞而模糊。
“什么人!是什么人把你伤成这样?其他人呢?!”牧师见他虚弱的吐息断断续续,已是回天乏术的迹象。
将死的教士艰难地抬起手指,颤抖着指向牧师身后的方向。
未等牧师转过头去,有一滴凝稠的液体从上方滴落到他的脸上,牧师伸出手擦抹了一下,当他终于认清楚这是滴鲜血时,他的瞳孔骤缩,他不敢置信地缓慢扬起头,他的教众、他的信徒、他的朋友一一被人用如长矛的黑色晶柱穿透胸膛钉在了拱顶壁画上。
就听见那方才与他攀谈许久的温和男声又道出一句:“你们需要转移的东西,我可以效劳。”
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牧师的脊背窜上脑后,没有半声呼救,一只血色的燕雀透过他的后背将他的胸口钻出一个窟窿,他低头时,那里已开始涓涓流出的温热血液。不多时,他的身躯便轰然倒塌。
血燕从牧师的身体穿过,并在空中盘旋一阵,便飞落向红发男子的手中,库里斯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手帕仔细地擦拭起血燕沾满血污的小巧身体。
这时库里斯的身边有一道黑雾凭空旋起,逐渐凝成一具人形,这个人形披戴着兜帽,全身用衣料遮蔽,身后背着一把宽厚的长刃,它比起魔侍不可捕捉的雾状模样显得更加真实,也更具人味。
库里斯将弄脏了的手帕随手扔掉,临离开这间教堂之前,有些留恋地最后回望了一眼,他嘱咐这位忽然出现在身边的人时,含笑地道:“又要辛苦你把这里打扫干净。”
戴着兜帽的,像人又像魔侍的家伙稍稍低下头顺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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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式教堂铁门前,围堵着不少路过于此的人,他们纷纷探着头想搞清楚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能够惊动了远在山巅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骑士圣殿派遣人员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调查,然而他们好奇而执著的目光则被守在教堂外的巡逻队们推挡回去。
与外面不谙世事的围观人们不同,旧式教堂的内部则是残酷的炼狱中的场景。
二十四具教徒包括一名主教的尸体被拧拐成任意形状,像一盆盆盆栽一般规矩地摆放在东南西北各个角落。
“呕……我说,凶手一定是个变态。”在血气萦绕的现场勘查的巡逻队员一边屏住呼吸,一边拿笔记录着现场。
他身旁的队员则在脖子上挂着一条皮带,皮带的两端系着一架笨重的机械相机。队员半蹲下来,他托着沉甸甸的相机,从腰包里掏出两片灰色透亮的薄片,习惯性地用嘴吹了吹上面的并不存在的浮灰,然后将两片薄片插扣在相机前端特意留备出来的凹槽中,如同一双鱼眼镶嵌于金属铁皮之上。接着他将这一双‘鱼眼’对准躺在地上的一具抽干萎缩的尸体,并将相机侧壁伸长的一根如蝴蝶半翅形状的发条简快地按推下去,相机内部奏出一声齿轮与链条滚卷起的响声,半响后,负责照相的队员将两片‘鱼眼’取下,然后放到阳光下瞧了瞧,见两片灰色玻片上朦朦胧胧地投印出虚影,便道:“看这阵势,指不定又是什么狂热异教徒作案。”
说罢便将用过的灰玻片放到一侧的腰包口袋里,又娴熟地从另一侧腰包里取出两片干净的薄片安上相机的镜头前,如此往复地拍下教堂内所有的模样。
“现在教会这么乱?”队员问道。
拿着相机的队员则道:“是教义太乱,各宗各派各执一词,还都认为自己才是正统……我们这边还好,东大陆那边才是真正的血雨腥风。就连‘上神创世之前是先种的鼠尾草还是迷迭香’这种闲出屁来的问题他们都能争得头破血流。”
“……还是我们这种小地方好啊,简单、安全。”新人队员道。
正对着尸体照相的队员笑了一声:“你看看你的周围,你感到安全吗?”
新人队员环顾着四周如地狱受难图的场景,小心且排斥地从一具尸体旁绕过,不料却被摆在后方的尸体绊倒,这位新人队员竟一屁股坐在了尸体上。
旁边带领他的前辈队员则惊道:“快起来!毛手毛脚的!”
新人受了惊又受了骂,顿时脸上的神情一会儿青一会儿红,连连道歉的同时还不忘嘟囔着为自己辩解:“这些尸体不能堆一起吗?一个个分开放,还放得那么近,像要铺满整个教堂似的,都不方便人行走。”
“这是索洛斯阵。”身后乍响一道轻稳之声。
新人队员吓得猛回过身,然而抬头却发现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并不是巡逻队的人,转而道:“先生,这里不许外人进入。”
身旁的相机前辈则在见到对方外披的金边白袍后,迅速站了起来,并敬礼道:“骑士阁下。”
队员在一旁解释:“他们是圣鹿宫的骑士,前来协助处理此事。”
新人惊然地盯着面前似乎和自己的年纪一般大的白袍男子,并悄悄和身边的前辈道:“我以为圣鹿宫里都是老头子。”
前辈则猛地咳嗽几声将新人尴尬的言辞掩盖住,然后问道:“您说的索洛斯阵是什么意思?”
白袍男子并不介意地笑笑,道:“索洛斯阵是一种静置类型的符文阵,与我们平时应急应变所快速催生出的消耗型动态符文不同,它的功效更为持久,但是之前的布置构架也需要充足的时间精力,是古代魔法阵的一种。索洛斯阵的主要功用是汲取生命力和魔量,使用这种符阵的人基本只有两种目的一是快速治愈伤患、延长寿命,二是补充魔量。索洛斯阵的构架完成后,会需要有对象站在魔法阵中指定位置才可以发动的,这二十四具尸体摆放的位置极为规矩,是经过严密计算的。是有人在利用他们成为自己的养料贡品,而且那个人应该到了濒死的程度。”
“为什么?”新人问道。
“他将二十四个人的生命和其体内的魔量全部汲取干净,说明他自身的生命力和魔力已经极度空虚。他先将他们折磨得无力挣扎却不至死,然后按照预先的计算,将二十四个人摆放到符阵上固定的位置,然后吸干他们……”白袍男子一边思考着,一边说着:“凶手事先在这里埋伏好了,他将符阵在教堂里构架完成,就等着猎物落网……”
白袍男子俯下身,仔细检查了周围已被榨取得只剩一张皮囊包裹着瘦骨的尸体,他们的身上皆有一道干涸的呈现着半月牙形状的伤口,但是这些半月牙的形状并不完整,它们的边缘都多多少少有横劈斜砍甚至撕裂的模样,好像这些人的身上都有一处相同的地方遭受了不同的人的攻击,而最后一击仿佛是为了掩盖之前所有的伤痕而制造的虚晃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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