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是个普通人类 (暮砚熙)

堰疆一族始于上古倾覆之后，部族人口数量不多，却天生懂得卜算祈愿之法。景朝崇尚神仙之说，二世在位时，堰疆一族被皇室重用，担任了景朝国师一职。占星卜算，祈福求雨，族人生而具备的天赋让他们在朝堂之上拥有很高的声望，民间也到处是他们的拥护者。一直到三世退位之前，这份延续了近百年的荣光可谓无人能比。
直到四世继位，柳经天出现于人前。


堰疆一族具备一些天赋能力，却与修炼之人相差甚远。柳经天的出现轻而易举将他们打压了下去，很快便失去了帝王的宠信，被弃之敝履。如此还不算完，柳经天步步筹谋，处处针对，不单设计陷害族人，还将堰疆一族的族地抄了，让他们再无生存之地。
绝望之际，浮屠门弟子现世，助他们化解危局，以幻术布下灭族假象，带着他们在这里扎根落脚。一年又一年，堰疆后人们惴惴不安地小心过活，生怕有一天被朝廷发现。哪知最后等来的，却是他们寿命将尽的恩人。


恩人将功德塔交予他们，命他们世代供奉，虔诚悼念，随后不久便寿尽而亡。
在那之后，堰疆后人等来的不是朝廷的搜捕缉拿，而是天下大乱万鬼哭嚎。幸而这偏僻山村不惹眼，又有恩人布下的阵法做遮挡，才仿佛世外之源一般，躲过了那场灾难，得以继续延续。


朝代更替，堰疆一族生世守着这里，为报恩情将供奉功德塔视为历代的责任。一代又一代延续下来，恩情责任变成了部族规矩，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村落不与外界接触，保持着最开始的古朴和宁静，只让年轻人带着孩子离开，在大城市工作学习，也为村子传递着最新的讯息。不会完全与时代脱轨，也不会被打扰安宁，探知到他们守着的秘密。


直到，一批考古系的学生误入此地。他们似乎坚持认为，这个维持着古朴旧貌的村子有着什么掩藏在历史中的秘密，几次探索却没有答案，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地堰疆一族的村落莫名其妙变成了一群学生们用来挑战的地方。


阵法失效，堰疆一族不可能永远藏着，上一任村长当机立断，选择化名七村归属河子湾，成为普通的村落之一。现于人前，隐于其中。
他们也清楚，功德塔不是普通宝物，若是被人探知到，必将引来灾祸。故而，村子看似坦荡地迎接着一批又一批学生游客，但最后的秘密始终守口如瓶，接待客人的每一句话都小心谨慎，不会流露半点痕迹。


河子湾七村，不是第七个村子，而是胜造七级浮屠的七。
“堰疆一族……”玄烨轻念了一句，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他听过这个部族的传闻，当年柳经天起事之初，玄烨还以为对方就是堰疆一族的人。后来兜兜转转了解了事情原委，才知道柳经天和堰疆一族的恩怨。


秦奚蹲在祭坛边沿，红着眼睛问：“你们的恩人……他……葬在哪里？”
老村长摇头：“不知。关于恩人的事，我族祖祖辈辈都会详尽的说与晚辈知晓，我父亲只告诉我，祖上曾邀恩人在我族安享晚年，却被拒绝。恩人言身陨之后将重归天地，不必拘泥于虚礼束缚，此后再无音信。”
“……”秦奚沉默了好久，才低声道：“他既然让你们守着功德塔，必然有他的用意。日后……你们便小心供奉着，若是被我发现不尽心，我必不会轻饶。”


他声音小小的，听上去也有些有气无力，却莫名让在场的村民悚然一惊。
玄烨有些无奈，搂着人下了祭坛，看着老村长递出一张像是名片的卡片道：“日后有什么事，便拿着这个去有相同标志的地方寻人，他们会帮你们解决麻烦。至于……关于浮屠塔和你们族人的事情，一切照旧，不要随意外传了。”
“是。”老村长毕恭毕敬地应道。
虽然没有表明身份，村长却像是认定了他们是浮屠门的后人，那态度恭谨敬重。


也算是误打误撞了。这世上知道功德塔的人就不多，清楚功德塔是浮屠门所有的就更少。玄烨清楚一些内情，还是因为曾经和浮屠门弟子有过接触，但那也是景朝之前的事情了。
景朝旧事太过惨烈，无论何时被翻出来，都无疑是要遭受无尽的批判和唾弃，甚至还可能会因为他们这些在历史留下明显痕迹的妖或修士而引起恐慌。往小了说，哪怕普通人了解了旧事，接受了这些过往，也难保曾被无数人诟病的浮屠门不会再被翻出来，重新被指责一番。
私心里，玄烨认为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他不想秦奚在听了难过的旧事后，还要面对这些指责。


那一晚后，余下的两天玄烨和秦奚没再跟着其他同学一起游玩，一直窝在村长家闭门不出。秦奚心中郁郁，扯了生病的借口脱离大部队活动，也不管其他人会不会有意见了。玄烨自然而然也留了下来，陪着他安安静静呆着。
其他学生倒是体验了一把乡村生活，就是依然没有挖到什么新鲜有趣的消息。
第三天返程，玄烨命人将那些学生接走，自己则带着秦奚再一次来了祭坛。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点关于BUG的问题：景朝国师这个设定，我找不到前面是在哪写的了，可能会出现有的是三世动乱有的是四世动乱，大家发现的话和我说一下，我会修改。

说完正事说点没用的23333：
我J3徒弟跑去和我男朋友面基了，我是不是真的是个弯仔码头233333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干一票大的！
这三天里，秦奚一直安安静静，多余的话都不会开口说一句。有时候被玄烨缠得狠了，才勉强会说一句饿不饿渴不渴困不困之类的回答。他仿佛完全沉浸在旧事之中，一直没有缓过劲，又好像在慢慢梳理着那些他没能亲身参与的旧事，回忆着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他疯玩，却又教会了他很多很多东西的人。


被玄烨再次带到祭坛，这种沉默就更加严重，完全将玄烨当做不存在，一个人坐在祭台边默默发呆。
玄烨不再试图打扰他，无声坐在他身边，安静等着他自己走出这一段执念。
他懂得秦奚的难过。
妖也是有心有情的。活了近万年，遇到了太多人或妖甚至是仙神，几乎每一个都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世间的人类也许大多让他觉得厌烦，却总有那么几个，会让他动一动真心相交的心思。无关情爱，只是单纯欣赏，作为朋友。


人之寿命了了百年，当玄烨与那些人成为友人，哪怕被对方得知真身也不会改变后，却总是很快就要面临他们的离开死亡。反反复复，这种难过已经成为习惯，又逐渐演变成了冷漠麻木，最后，玄烨理智选择与所有寿命短暂的生命保持距离，不再轻易熟稔交心。
秦奚是不同的。哪怕秦奚也只有百年寿命，玄烨也会为他寻遍世间，找到延寿修炼之法，让他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一旦成为了那样的存在，又或者本身就是这样的存在，秦奚必然会不止一次面对这样的难过。迟早，也必须要经受住考验，慢慢习惯。
这是玄烨最大的私心，迟早会与秦奚坦言。在这之前，他希望秦奚能够自己坚持下来。
让他意外的是，秦奚并没有一直这样难过下去。从一开始的沉默，慢慢变成了沉思，甚至带着些许怀念和笑容。


“我一直以为老道士喜欢吹牛，总把自己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可现在看到功德塔在这里，怕是他早就算到了我会沉睡，也算到了我迟早有一日会来这里。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猜出来，我来的时候已经是千年之后，过往早就不复存在。”秦奚的双眼带着泪光，语气却含着笑意，慢慢地，像是打趣一样说。
玄烨轻笑：“浮屠门弟子总有些神秘莫测，想来也不全是谣言。”


“可是把功德塔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只是告诉我他当年即将寿尽，走的安详？”秦奚拧眉困惑不已：“我总觉得……这功德塔被老道士留在这里让人供奉了千年，多少是与我有些关系的。”
“不然……将它带走？”玄烨提议。
从一开始，秦奚就没有碰过功德塔，偏偏从进村子开始，就总觉得这里与他息息相关。这份牵连总不会是莫名的旧事牵动的，很可能因为功德塔与秦奚有某种联系。


犹豫了一会，秦奚摇头：“功德塔中蕴藏着浮屠门数代弟子积攒下的功德，我又学过浮屠门的功法，指不定碰触了便会解开封印，引起什么乱子。既然现在还没有头绪，不如就先让它留在这里，等找到了答案再说。这样……也能免去这些村民受威胁迫害。”
毕竟功德塔已经是世间难寻的宝物，内里又有无数功德之力，一旦封印被开启，必将惹人垂涎。到时候哪怕被秦奚带走了，也免不了会让这里的村民受牵连。 玄烨拍了拍他道：“你觉得好就好。”


秦奚冲他一笑，随即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看着功德塔道：“老道士一辈子没做过坏事，最出格的也不过是去喝个花酒，就连去喝花酒也只是在楼子里喝顿酒便离去，见都不见那些姑娘。他这么本分，又有祖师爷宫的庇佑，想来是能投一个富贵平安的好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