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攻玉见他一副惊讶的模样,退开两步站到沈如晦的身边。发觉他的动作,秦于渊笑道,“你自然要同我一道的,谁也不用陪。”
沈攻玉道,“我不想同你一起。”
见状秦于渊无奈的耸耸肩,略过他对沈如晦和秦行知说道,“他现在还是空有一副骨肉,少一张皮相。”他说着朝两人肩上一按,道“你二人只消得向前走便可,余下的我同这位来解决。”
“人间三火,一把都不可灭,切记!”
见沈如晦和秦行知应下,他又说道,“你们莫要嫌我唠叨,只是这东西我属实也看不清深浅,天顶两间的人火我已经借了灵力为你们燃着,但也不敢说就是万全的保障。”
沈如晦道,“这个我知道,”他看向秦行知道,“你该嘱咐的是他。”
事情交代完毕,秦于渊便同沈攻玉躲出几里,借由灵力看着两人的三火。
沈如晦一人在官道上走着,这官道极静,但他身后喧腾热闹的很,勾的人不住地想回头看。
他自然不会轻易叫那东西骗去,只自顾自的朝前走。身后的喧腾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化同山上的树一般,只静悄悄的待着。
正是无聊之际,他不免就想起这几年的事情,从他记事,为秦行知换骨,斩碎玉像到后来被秦方废去一双眼睛,往事如流水般缓缓划过脑海,他正思索着,忽而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
“慎之。”
这声音他听了十多年,再熟悉不过了,下意识便要转身,却硬生生停在了原处。
那名字被他埋在心底好久不曾提及了,此时却如此莫名其妙的就出现了。
叶应秋。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①只是那人的青苔碧瓦堆,沈如晦却不知自己睡没睡过。
那声音传的很近,又很远,像是往常他下观采药被叶应秋忽然叫住,于是便只好带上他一起去。
沈如晦闭起眼睛,试图寻出那声音的方向,但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一般,那声音忽远忽近,似在耳边又是身侧。
生气的,冷漠的,总之是他曾听过记着的声音。
“够了!”终是没有忍住,沈如晦霎时将灵压翻滚向身后压去,那声音瞬间便停息了。
一道细线悬在了沈如晦的头顶,那上面似乎吊着什么东西。还不等沈如晦动作,那细线便被一道灵刃斩断了。
秦于渊要拦却是没拦住,原来那一道灵刃正是沈攻玉放出的。
方才沈如晦的肩上火一闪就要熄灭,秦于渊连拉住沈攻玉的机会都没有,只得跟上前来。
沈如晦发觉头顶的动静,睁眼却是一枚血玉掉了下来,他下意识的接到手里,却是停了步子再走不得半分。
此刻沈攻玉和秦于渊两人正站在沈如晦身侧的山腰上。沈攻玉看着沈如晦的一副神思不定的模样,朝秦于渊问道,“这血玉是什么人的?”
秦于渊看着他,开口道,“叶应秋。”他走到沈攻玉身旁同他并肩站着,说道,“早晚也要和他见面。”
沈攻玉看着沈如晦将那血玉攥在手中,接着问道,“他是谁?”
“这该怎么同你说呢?”秦于渊用扇子敲了敲额头,一副为难的样子,半天才开口道,“若是没有你那事,大抵他二人现在已是道侣了。”
若我放得下,你怎的不守着苍梧去做一辈子的湘水?沈如晦想到此出,没来由生起气来;最终却还是自己先失了气势。
他叹了一口气,小声笑道,“罢了,我也未曾埋怨过他。”
可是世间逼不得已的选择也是千千万,那人偏偏选了他最不想看到的那一条。
他自然没有看见,此时山涧河底,一双猩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第17章 鬼三仙5
沈如晦站定步子,许久才继续向前走去;那一双猩红的血眼如影随形,潜在河底。
秦于渊展开扇面,扭头看见沈攻玉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沈如晦,不由得在心底一声叹息。
“唉——”似乎是幻觉,他竟觉得有人在同他一道叹气,秦于渊看向沈如晦,后者还是一副动也不动的样子。
他正心下疑惑,忽然见得扇上秦行知的三火瞬间全灭,灵符的咒光在山间一闪而过。秦于渊心道不妙,伸手飞出两道符咒打在沈如晦的身后。
“行知那里有变。”他丢下一句话,便闪身略过树梢向对面山间小路驰去。
符咒打在地上的同时在沈如晦身后筑起一道屏障来。
“相知,”沈如晦喊道,“你同他一道去。”
沈攻玉本不想动,听见这话犹豫了一片刻,倒也跟着秦于渊去了。只是去前还不忘抽出部分灵力来护在沈如晦周身。
“唉——”沈如晦叹气道,“一个两个仗着自己是修为大境界就这般了。”他说着就朝前走去;边走还边想着,自己这修为也不差,怎的就次次落个被人保护的位子?况且,要说该受人保护,排在第一位的也不该是他。
树影一动,秦于渊和沈攻玉便一前一后到了山道上。
秦于渊朝秦行知走的那条路上看去,四周皆是空空如也,除了树外再无其他东西。他急着去找秦行知,刚要上前却被沈攻玉拉住了胳膊。
秦于渊疑惑的回头看向他,后者朝山道上方的天指了指,秦于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条山道上空,竟有两个月亮。看到此景,秦于渊停下了步子。他将扇子一合,皱眉道,“遮天眼。”
此 时沈如晦还在官道上走着,他寻思着那两人大概是为了那邪物才赶去秦行知那处的,索性便也不再行走,站在了原地。
而那声音自他放出灵压后便再没出现过,此时他一人站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晚风一吹还有些凉意。
沈如晦将秦于渊打下的两道符收回手中,对着月光看了看。笑道,“护魂符,煞鬼咒。”他将两道符咒收回袖中,无奈道,“都是我费了千般辛苦写出来的,你到用的痛快。”
水不停的流着,从山涧小溪缓缓流淌,水声潺潺。忽而“咚”的一声响,水中似乎有东西碰到了石头,过了一阵,一颗带血的人头浮在了水面上。
沈如晦百般无聊的在水边走着,他倒还记得秦于渊嘱咐他万不可回头,顺着走。可这官路远看不到尽头,叫他怎么走的完?
正思索道此处,沈如晦发现身后湿气渐重,水流下的滴答声和脚步声混在一起。沈如晦将手背到身后,指尖掐起字诀来。
忽然一阵风来,竟眯的他睁不开眼;那风仿佛是刻意的,只在沈如晦身周打转,等他再睁开眼睛,竟是已转了方向,走到了来路上。
三火已灭,他也不再拘束许多,索性直直走到河道旁去看方才那东西是否还在。天黑月高,那河道恰处在树下的阴影中,他一时除了黑色竟看不清其他东西。
正当沈如晦思索着是否要用灵识一探时,他面前的水忽然向开了一般咕嘟这气泡,眨眼间从那气泡堆里冒出一个人头,只有骨肉,却是无皮,那人头下还连着一副骨架,一直带血的手径直拉着沈如晦的袍角潜入水中。
沈如晦一时没有防备,险些叫他拉进了水中,还想站稳身子却已经晚了。等他离水面不到一尺时,一直手拉住了他,将他拽回按上。
沈如晦松了一口气,但瞬间寒意又回笼起来。此处僻静,断然不会有人夜间来此处;而沈攻玉纵然想来护着他,也不会丢下秦于渊一人在那处。那拉他的是谁?沈如晦转身看向那人,指尖咒文随时就要飞出。这一看,却是叫他呆在了原地。面前这人他再熟悉不过了,他的大师兄,他的白月光,他的那一身痴心妄想。叶应秋。
沈如晦指尖的咒文落在了地上,一时间他连声音都发不出了,他指尖微颤,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沈如晦听着自己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他问道“你怎么会来的?”
叶应秋看了他一眼,却是笑了。这一笑才让沈如晦幡然醒悟过来;方才一连串事件叫他过分紧张,竟将这人周身的鬼气忽视了。他攥了攥拳,将指尖的寒意驱去,这才重新将咒言唤了出来。
“可不要动手,”‘叶应秋’见他这般连忙拦下,“我可不是来打架的。”
沈如晦一皱眉,“鬼气森森,”他接着问道,“你怎的会化成他的模样?”
“他?”‘叶应秋’一指自己的脸,道,“你将我的东西还我,我自然告诉你。”沈如晦心下疑虑,却又想起方才从天而降的一块血玉,说道,“当时也是你。”
“只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叶应秋’笑道,“谁知你那朋友竟直接将我的神思切断了。”
沈如晦朝他看去,见他一身鸦青色素面裰衣,腕上还有符刻的飞升咒言,疑惑道,“鬼三仙?”
‘叶应秋’听见他这话倒是一乐,笑道“许久未有人这般叫我了。”他看向沈如晦道,“或许你称我咒仙,更妥帖些。”
沈如晦见状将咒言收起,问道,“你可知山中有一邪物作祟?竟也不管管。”
‘叶应秋’笑道,“我又不是山神,自然管不得这些。”他说着朝对面山腰上看去,“况且我都摸不清那东西,谅你朋友二人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