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身上那件绛色棉布长衫被他拽出一大片褶子。
“是你自己要来这里的啊……”春生无奈合上手中的书,任由初九拽着他。有多久,两人没有如此亲近了。
“我什么时候说的……哎呀,你先开车吧,我路上给你解释!”初九神色慌张地转头看了一眼,竟然好巧不巧地看到师傅穿着那件白色宽松睡衣,拎着一个绿色的塑料袋从瑜伽馆里走出来……大半夜的倒垃圾!?
“快走,快走!”初九急了,他觉得师傅好像看到了车里的自己。
“去哪里?你家还是我家?”春生慢条斯理地问。
要是搁到平时,初九一定会因为这句暧昧的话兴奋不已,可是今天,这种情景之下,他根本顾不上和春生卿卿我我,保住他的小命要紧啊!
“随便,快开车吧!”初九瞥见师傅扔掉垃圾以后竟然真的朝这边走来了,他头上冒出了一层密密匝匝的冷汗。
“快点……快点……”初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身侧的车门被人拉开了,从车门的空气冰凉如水,让他忍不住瑟瑟起来。
“师傅……”他侧过身子尽量挡住身边的春生,转头给了师傅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怎么这么晚才来?吃饭了吗?”师傅一脸平静,对初九的慌张视若无睹。
“我……白天去干活了……”
“下来吧,还在车上干什么?快来,让你师娘给你弄点吃的!”师傅拉了拉初九。
“行,您先回去,我马上就来……”
“你这孩子,今儿这是怎么了?”师傅立在原地岿然不动。
初九见状,飞身下车,旋即啪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干嘛?车上有什么东西不能让我看到吗?”师傅笑道。
“没有没有……”初九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推着师傅就走。
走开两步,他不放心地偷偷回头——干干净净的前挡风玻璃后面哪里还有春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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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天气不好,张小三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找到愿意上门修窗户的师傅。
无奈之下,他带着白彻跑了一趟建材城,买回了一套工具和材料。
“三哥,你真要自己修啊?”王霏儿吃惊地看着扛着一大箱子材料进门的张小三。
“这不队长交办的任务吗?某些人又不愿意干,我可不就自己修呗。”他把工具放到门口的地上,回身接过白彻手里的工具包,顺道还给冯都飞了一记白眼。
冯都正端坐在餐桌跟前跟电脑较劲,那封邮件一分钟不破解出来,他一分钟坐立难安。
他并没有理会张小三的冷嘲热讽。
窗外的风雨渐渐住了,张小三用最快的速度修复了窗户和玻璃。
“三哥,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艺呢?”一直在旁边给张小打下手的王霏儿赞叹地看着张小三修复一新的落地窗。
“这都小意思,你哥我还会盖房子呢!”张小三抹了一把流到脸上的汗水,瞥了冯都一眼,“不像某些人啊,每天就会摆弄摆弄电脑……你们说……要是都是这种人,没有劳动人民,社会还进步不进步了?”
白彻:“……”
王霏儿:“……”
刚当小工灰头土脸的两个人夹在中间,也很难受。双双选择了沉默不语的冷处理法。
偏偏张小三还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
白彻:“……”
王霏儿:“……”
房间突然陷入了令人极度不适的安静中,静的如同午夜的……坟圈子……
“耶!太棒了!”
坟圈子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张小三用沾满了木屑和灰尘的手撩了下头发,火大的不行:“冯都,你不干活就算了,看热闹还这么来劲,没有你这样的!”
冯都压根就没理会小三的抗议,一脸兴奋地宣布:“老子终于把局里那封加密文件给破解了!”
“茄……”张小三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他心说冯都你也太会抢戏了吧?
白彻敏感地察觉出有问题,凑到冯都跟前:“文件里说什么了?”
“喏,自己看……”冯都后退一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王霏儿也凑过来看文件。
只有小三一脸不爽地去洗手了,姓冯的你丫的戏真多啊!
“这封信是梁局亲自起草的?”王霏儿看完以后一脸凝重。
“从语气来说,应该是。而且我查了发送邮件的电脑IP是在梁局家小区。”冯都道。
“这么说,事态严重了?””白彻捏着下巴说。
“我还说最近怎么妖怪总是层出不穷呢?还都是罕见品种,原来真的是风声边界那边出了状况啊……”王霏儿说。
小三甩着手从洗手间出来,听到他们的讨论也不自觉地凑了过来:“我早就怀疑那边有问题了……”
“最后这句话什么意思?”白彻指了指屏幕,“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那还不简单,梁局怀疑局里有内鬼呗!”张小三脱口而出。
午夜坟圈子式的沉默又开始在几人之间蔓延开来。
“不会咱们队长还是重点怀疑对象吧?”王霏儿的表情耷拉下来。
冯都摇了摇头:“我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梁局这封信一共成功发出101封……”
“啊?”几个人都跟不上他的思路。
“这封信说是发给局里基层捉妖大队队长以上的人员,可是咱们局里队长以上的人员有104人啊,除了梁局自己,还有103人……”
“那他是没有发给谁呢?”张小三赶紧问。
“咱们队长……”冯都说。
“!”几人都是一脸愕然。
“不过我发现咱们队长的工作邮箱被人封掉了,所以梁局并没有发送成功,关键是还有一个人,从邮件大小看梁局给他发的内容和其他人不一样,这个人你们绝对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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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师傅带着初九走进瑜伽馆。
“记得……”初九跟在师傅身后抓耳挠腮,活像一个没有完成假期作业等着挨批的小学生。
“你师娘最后一节课还没下,待会儿她下课让她给你弄些吃的。”师傅走过一面玻璃墙,朝里面指了指。
初九随着师傅指的方向看过去,隔着轻薄的白纱,可以看到房间里正在上着一节哈他瑜伽。
那个盘腿坐在台上的人应该是师娘,除了师娘初九仿佛还看到第一排中间的那个紫衣大姐是云鹿的姐姐?
“真难为你了,这么多年还记得为师的生日?”师傅回头朝初九笑道。
“?”初九惊愕不已,不会这么巧吧?
“这茶叶是一个客户从武夷山带回来的,你尝尝……”师傅把初九带进上次他们喝酒的那个房间。
“嗷……”初九接过茶盅,一仰脖就喝掉了一盅茶汤,对他来说,多么名贵的茶叶喝起来都又苦又涩。
“你这孩子……”师傅摇头叹道,自己则轻轻从手中的茶盅里啜了一口。
“我交办给你的事情完成的怎么样了?”师傅抬起眼睛问道。
还好初九刚刚把师傅那只和田玉的小茶盅放下,不然八成要给cei了。
“我……办完了……”初九硬着头皮回答。
“哦?”师傅放下茶盅,眯起眼睛。
“不信,就给您看看这把剑……您看……”初九掐了诀,抽出了那把虚空里一直藏在伸手的剑。
上面还残留着春生的血迹,那殷红的血珠还能来回滚动,竟然这么久了还没有干透?
师傅并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揩过剑身上的血珠,又拿到鼻子下面来看。
“……”初九偷眼望着师傅,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少顷,师傅把剑稳稳地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又给初九斟了一杯茶。
又过了半晌,他才开口:“你对他动了心?”
“……”初九震惊之余一时大囧,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师傅。
“其实,打从咱们上次见面,我就知道……”师傅笑道。
初九背后凉飕飕的:“您是怎么知道的?”
“放心啊,我没有跟踪你也没有监视你,”师傅摊了摊手,“在我看来,你表现出来的反常之处就是我在告诉你我和你师娘——一只女妖在一起的时候,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初九努力回忆着遇见师傅那天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行了,你也别琢磨了。这就是为师要给你上的最后一节课。”
“啊?”
“我想告诉你的事,我们作为111局的捉妖师,要时刻以降服妖怪为己任这没错,不过我们降服妖怪也不能总拘泥于打打杀杀,我们应该创新思路啊,就比如说我吧,你师娘本是来人间复仇的,被我感化了,现在能和人类和谐共处,不是也挺好?”
师傅说话间,初九听到房间外一阵喧哗,应该是瑜伽课结束了,学员们纷纷在和师娘殷红告别。
“其实呢,我这次让你去杀他,只是试试你对他的情谊,没想到你还真是痴情,像极了为师啊!”师傅拍着初九的肩膀笑的开怀,“刚才他就在你车上吧?其实我都看到了。再说,没有他带路,你也不会找到我这里来,看来你俩的感情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