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哥,你这迈巴赫啊?我还没开过呢……”小军说完都没等初九回话就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黑子,你开着包爷这车把这两位送去……”
迈巴赫的后视镜里,董大将军还在饭店门口指挥交通。
一顿饭下来,初九也喝了不少。古冀州人民酒风彪悍,日常待客的酒都是五十度往上,不过本地的老白干品质非常好,没有后劲儿,也不上头,喝到什么程度就是什么程度。
初九酒量还行,喝的有些微醺了。
他舒服地靠在迈巴赫的后座上,扭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
距离上次回老家已经好几年了,这古冀州城倒是起了不少变化,好多新建的高层建筑拔地而起……
“盖了这么多高层啊!”初九忍不住感叹道,要知道,古冀州只是一个人口不足五百万、勉强够上四线的小城市。
“就这房价还打着滚往上翻呢,哥你看这小区,离市中心多远啊,都快两万一平了!”小军接下初九的话头吐槽道。
车子从闹市区穿过,顺着滨湖大道一直朝北开,路慢慢的开阔起来,车辆行人也少了不少,一刻钟后,小军载着初九拐进了湖边一片高档的别墅区。
“莫奈公馆”几个遒劲的大字印在别墅区入口一块巨大的花岗石上。
董长风和何云芝正在偌大的院子里看着工人铺草皮。
见初九来了,何云芝赶紧安排道:“儿子,在这里盯一会儿?我盯了半天了累了。”
“妈,我开了半天车了……”初九一脸无奈,“您累了就歇着去,老盯着有什么用啊!”
董长风也赶紧帮腔:“孩子开车累了,让他去歇着吧!”
何云芝翻了个白眼:“你俩行啊,一块儿和我对着干,我亲自盯着还不是为了弄好看点儿?你看隔壁人家那草坪……”说完又随手往房间里一指,“行了,你就去歇会儿吧……”
真是亲妈!初九懒洋洋地拉开客厅通往院子的落地玻璃门。
懒得上楼了,他一头就歪倒在何云芝精挑细选的宝蓝色意大利真皮沙发上。
“你看着孩子……”何云芝和董长风监督完种草,刚进屋就看到让人无语的一幕——歪着头睡在沙发上的初九,哈喇子顺着嘴角留下来,上午才新装好的沙发上被他的哈喇子弄湿了一大片。
吃过晚饭,春生走出院子来到湖边。
暮春的和风拂过湖面,带着一点点的鱼腥味吹动了湖边刚刚柔软了柳枝。
一轮银盘一样的圆月挂在墨色的天际,在被风吹皱的水面上投下了自己的倒影。
湖边粗陋简易的码头上拴着一只同样粗糙的木船,随着湖面的波动,在水边上落寞地起起伏伏。
一阵清脆的笑声从不远处的芦苇荡里传来,像风一样拂过寂静的湖面。
春生循着声音走过去,平静的芦苇丛随着他的到来,突然悉悉索索起来,好像有什么人藏在里面。
“你来这里做什么?出来吧?”春生对着芦苇丛淡然道。
芦苇丛动了动,一对肉粉色的小犄角慢慢地冒了出来。
“喂,谁在哪里?”
一个声音从春生身后传来。那对小犄角仿佛害羞一样倏地缩了回去。
春生回头,几步开外的柳树下有一个人影,正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过来。
初九按着口袋里一直在震动的专机,慢慢地朝湖边那个可疑的人影靠近……
“怎么是你?”
春生突然回头,如水的月光在他肩头哗啦一下子倾泻下来,他那张俊美的脸瞬间被月华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看到这张脸,初九心头突然一颤。
口袋里的专机还在嗡嗡地震动。
“吃晚饭没事来湖边吹吹风,怎么,你也是一个人?”春生神色如常,眼神像平静的湖面一样,波澜不惊。
“你……也住在这附近啊?”初九喉头动了动,这片湖边除了莫奈公馆,都是未开发的区域。
“我住莫奈公馆,老包在这边有一套房子。”
“这么巧……”初九眨了眨眼,从口袋里把手拿了出来——专机已经的震动明显慢了下来。
“有没有觉得这月亮很亮?”春生突然转身,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嗳?”初九微怔,搞不清楚春生怎么突然风花雪月起来,他顺着春生修长是手指朝天上望去。
不远处的湖面突然几不可闻地扑通一声,一阵涟漪慢慢地扩散开来,片刻水面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是很亮……应该是快到农历十五了吧?”初九望了望水面,并无异样。口袋里专机也已经停止了震动。
“听说,这里是你的家乡?”春生又问。
“是……”初九抬眼望着他,怎么他今天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那就对了哦……”春生勾起嘴角朝初九笑了笑。
“对什么啊?”初九一脸莫名其妙,他是吃错什么药了吗?
“那句诗说的对啊‘月是故乡明‘……’’”春生的目光朝湖面深处望去,深邃幽远。
“……”看着他挺拔峻峭的侧脸,初九突然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口干舌燥,明明出门之前喝了一大壶何女士泡的花草茶啊……
“老包家在莫奈公馆的哪一栋啊?”初九把一颗石头踢进湖里,问道。
“我想想……门牌上好像写着八号?”春生迟疑道。
“……那不是我家隔壁?”初九惊道。
“不奇怪,他这套房子是你那位本家哥哥董仓帮着买的,你家的房子也是吧?”
“这倒是……”初九点头道,估计董仓批发了一联排的房子卖给亲友,“对了,还没问你,怎么突然和老包跑到这里来了?”
“你看到了,”春生坦然道,“你那位哥哥说这边又发现了好书,老包就来收了,我反正也没事,就跟着来看看……这古冀州啊,人杰地灵,历史上出过好几位大儒和大学士,所以这边有价值的古籍特别多……”
“……”初九看着春生星样的眸子,总觉得他对自己还有所保留。
“那边有人过来了,是你爸妈吗?”初九还想问什么,却被春生突然打断了话头。
初九朝远处望去,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慢慢朝这边走过来,看着那个矮一点的人身上披着的大披肩——除了何云芝还有谁?
“那个,咱们改天聊啊!”初九拔腿就走。
“爸妈,你们也出来了?”远处传来初九的声音。
春生看着初九的背影哑然失笑,不就是见个父母吗?怎么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第28章 浣火·惊焰12
第二天就是清明节。
天气很应景,从早上开始天空就是灰蒙蒙的。
初九一早就乖乖地跟着爸妈去董家祖坟祭拜。给爷爷奶奶扫完墓,又放上了一大束白黄色的菊花。
一起去的还有几位本家的叔伯大爷、本家兄弟,董仓也在。众人扫墓回来又一起去了董家村的董氏祠堂。
一系列的祭奠缅怀活动完成后,董长风被村里几位久未谋面的同宗兄弟请去了家中小坐,牌技高超的何云芝女士则被村里几位麻将高手拉去切磋技艺了。
董仓邀初九去自己家里坐坐,被初九婉拒了。
“哥,你有事儿就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到处转转就行。”初九对董仓说。
“行吧,有事给我打电话!”董仓说完就走出了祠堂。
本家的亲戚们也都散开了,初九却没有走——他突然对祠堂里供奉的那几本董氏族谱产生了兴趣,征得族中管事人同意后,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取出来,坐在祠堂的角落里翻看起来。
这些被时光侵蚀的册子已经不复当年的光鲜,初九发现第一位记录在册的董家人出生年月距今不过百多年,他有点奇怪,小时候听爷爷说起过他们这个大家族其实有着很悠远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黄帝时代,那时候他们家历代都是帝王身边的高官。
“高官?是宰相吗?”初九问爷爷。
爷爷抿着嘴摇摇头。
“不是宰相……那是大将军咯?”
爷爷还是摇摇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年纪尚小的初九咬着手指头,在他的认知范围内,已经想不出帝王身边还有什么既非宰相又非大将军的高官了。
他已经不记得他的追问是怎样被爷爷敷衍过去的了,也许是一支雪糕也许是一把玩具枪,反正他似乎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
手指轻轻地拂过族谱那发黄的纸页,一个个名字像时光中的流沙一样在初九的指尖滑过……他突然发现一个非常不寻常的地方。
在某些名字的后面,会有一个很小的圆圈。那是一个非常细小的圆圈,仿佛使用最细的毛笔、最轻的力气描出来的,在发黄斑驳的纸上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初九翻了几页,几乎每一页上都有几个名字带着这奇异的圆圈。
他的目光从族谱上移开,转向看向屋檐下的祠堂前院,目之所及一切都湿哒哒的,什么时候下雨了?
一串晶莹剔透的雨水从墨黑的屋檐上滴落,像是滴在了初九心里,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圆圈的来历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被圆圈跟随的名字应该都是和自己一样身上带着家族胎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