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好消息！”冯都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
初九走过市场外停着的一长溜汽车——晚上交警不在岗，这些车停的位置都很有创意。
“那辆车找到了？”初九抬头看着市场入口那个印着“骆家园”几个烫金大字的牌坊。
“对对对，找到了！”
“是不是在骆家园？”
“对对……你怎么知道？”冯都一头雾水。
“因为我也在骆家园，就在那辆车的旁边！”
初九也很无奈，怎么总是找谁谁不在，不找自己来？早知道还费那些事干嘛？
信步走进鬼市，初九瞅瞅西看看，他想起第一次跟着师傅来这里的情景。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学生，师傅耿申则是个开面的（di）的。嗯，那时候燕京城满街跑的出租车都是黄色的面包车，燕京人喜欢叫它们“面的”。
那是一个礼拜二的下午，全校放假。
初九独自一人溜溜达达出了学校，他原本是打算去图书大厦看书的，在路过骆家园旧货市场门口一家小饭馆的时候，无意中的一瞥让他吃了一惊。
“师傅，终于找到您了！”初九一把推开小饭店的门，跑到正在喝酒划拳的几个大老爷们跟前，他的小脸兴奋的通红。
“这孩子谁家的？”一个穿着燕京棉纺厂篮球队跨栏背心的黑脸大汉问同桌的酒友。
一桌酒友纷纷表示不认识，没见过……
“师傅，我是初九啊！”初九看着那个穿着灰不拉几短袖衬衣的小眼睛男人，急的差点哭出来。
“得了，老耿，找你的！”
“我说你什么时候在外面干的坏事儿啊？”
“孩子都找上门来了！”
几个酒友你一句我一句，把小眼睛男人挤兑的脸色变了又变。
“啊……你这孩子……“耿申一拍脑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认出初九来了，”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走走，我送你回学校……”
言毕，他晃晃悠悠地起身，拉起初九就朝门外走去。
几个酒友还在他身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调笑了一番。
不知道是谁突然醒过闷儿来：“握草，那孙子怎么跑了？这顿饭不是说好丫请客吗？”
“师傅，我们下午没课，学校放假……”初九对耿申说，“您别送我回去，我好不容易找到您了，您教我点什么吧？”
自从初九拜师以后，耿申就不见了踪影，算起来到现在都俩月了。
“……下午没课啊……”耿申尴尬地笑笑。
耿申把初九带进旁边的骆家园旧货市场，在一个旧书摊前，耿申蹲在地上挑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就开始和斗鸡眼的卖书人讨价还价，三分钟后，这本书以开口价的百分之二十成交。
耿申先把书塞给初九，随后掏了掏兜：“你有一块钱吗？我没零钱了，就一块了……”耿申扭头问初九。
初九赶紧掏出自己口袋里的两张五毛钱递给耿申。
“这本书呢，你回去先看着，看不懂也没关系，咱们慢慢来。你年纪还小，咱们还是先从学理论开始……”
骆家园市场后门，耿申揉揉初九的头发，坐进了一辆面的的驾驶位。
“师傅您去哪儿？”初九站在车窗边紧张地问道，害怕师傅再次消失不见。
“我去该去的地方，你要乖乖的，好好看那本书……” 耿申敷衍道。
“您什么时候回来找我？”
“很快！”
“那我能去找您吗？”
“可以啊……”耿申笑道，一脚油门踩下去，面的沿着S型路线远去了。
耿申，京飞出租汽车公司，燕B9527……
初九望着远去的车屁股，默念着在师傅车上看到的名牌，和他的车牌号。
他的手里一只紧紧抓着那本破书。
“老包，你那本《无风略》出手了吗？”
“已经联系好买家了……”
“老哥真牛！那书都毁成渣了……”
路过一个经营古旧书籍的摊位时，摊位后两个人的谈话引起了初九的注意。
《无风略》……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初九努力在回忆里搜索着……
想起来了，这本书在春生的工作台上见过！
所以说话的这两位是……
初九抬头朝交谈的那两个人望去……
第24章 浣火·惊焰08
“小哥是不是要买书啊？看看吧，我们这里好多都是古籍的孤本……”一个五十多岁的书摊老板热情地招呼初九道。
虽然那双斗鸡眼让初九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初九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书摊老板旁边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穿着黑色的户外装和马丁靴，脖子上、手上挂了数串菩提子、蜜蜡，没错了，这个人就是那辆路虎车的主人——总是去书肆找春生的人。
就是他！
“我想找一本《无风略》。”初九抱起双臂，对书摊老板说道，“价钱好商量。”
“这个……”书摊老板看了一眼中年男人，“真没有……”
“那《大罗仙经》呢？”初九又问。
“那本书啊曾经有过，不过卖了……要不您再看看别的？”书摊老板笑说。
“我手里有几本旧书，不过破损的厉害，不知道您这里能修吗？”春生又问。
书摊老板再次看了一眼中年男人，“能啊，我们这里有全燕京最牛的古籍修复师傅，破损多严重的书都能给您修成新的一样……”
“是吗？那我能见见他吗？我的书是祖传的，我可不敢随随便便交给别人。”初九错了错眼珠，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书摊老板身边的中年人。
“这个……和您说实话，那位师傅是个神人，燕派春爷听说过吗？我们整个市场都是只闻其名，从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不见人，我可不敢把书贸然拿出去修……”春生说，“您不会是诳我呢吧？”
“哎，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在这个市场做生意十多年二十年了，买我东西的别说老人孩子，就是老外我都没诳过……”书摊老板的斗鸡眼圆睁，一副恨不得指天发誓的样子。
他的声音太大，以至于有群众围拢过来准备吃瓜了。
“那你敢说，你这里所有的古籍都是真品吗？”初九指着书摊上排的满满当当的各类旧书问道。
“我看你丫是来找茬的吧？找到爷头上来了？你也不绕世界打听打听，爷是谁……”斗鸡眼噌地站了起来，捋胳膊挽袖子地用一双视线诡异的斗鸡眼怒视着初九。
看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初九讪笑道：“心虚了吧？”
“艹，看我不揍你丫的……”
斗鸡眼就要从摊位后面跳出来的时候，老包一把按了下去。
打从一开始，老包就在暗中观察初九，虽然年过五旬，他的记忆力和洞察力依然是异于常人。他记得那天他的车在星光百货追尾，这个人在人群里看着春生……他还记得去书肆找春生的时候，这个人和他在门口擦身而过……
“小哥，借一步说话？”老包颇有气势地起身，客气地对初九说。
“不，先不要说话！”哪里知道初九却粗鲁地一摆手，打断了老包的话。
老包脸色变了变。
吃瓜群众在初九身后议论纷纷：这年轻人也太不讲礼貌了！
初九也不理会，他微微偏着头，像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动静……
突然，斗鸡眼老板大声喊叫起来：“哎呀，不好了！着火了！”
围观的吃瓜群众一哄而散。几秒钟之内，整个市场的人群都开始骚动起来，不明真相的群众慌不择路地四处乱窜。
初九依然淡定站在书摊前。
火是从摊位下方的某处烧起来的，刚开始只是冒出一缕黑烟，顷刻之间，半个摊位的书都陷入了火海中。
斗鸡眼老板惊吓过度，斗鸡眼直接变成呆若木鸡眼，一时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老包准备脱下外套去扑火。
初九伸出长腿，二话不说掀翻了书摊，斗鸡眼老板和老包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掀开的书摊下面，一个西瓜大小的火球在地上燃烧着。
他们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初九手中飞出了什么东西，唰唰两下直达那个火球。几声诡异的吱喳喳声从火球中传来，片刻功夫，那火竟然灭了，神奇的是，就连两步开外那些被掀翻的书也渐渐停止了燃烧。
“卧槽，这什东西？”斗鸡眼俯下身去查看着火原因，却见一只头顶一撮红毛的大老鼠正已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蹲在地上。
初九也不言语，掏出口袋里的老榆木弹弓，朝着大老鼠弹了几颗盐渍糯米丸子过去。
只见那老鼠嗷嗷叫了两声，便直接蹬了腿。
“这位小哥当真厉害，老齐，你还不赶紧谢谢人家！”老包看着初九对斗鸡眼老板说。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初九很潇洒地摆了摆手。
老包上前一步，把初九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这位小哥，明人不说暗话，您来这鬼市是要找我吗？”
初九微怔。居然，被他发现了？
“我来，确实是想找问您几个问题……”初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