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好像是游不动了,非常艰难地挣扎了两下,彻底没了动静。
“快点救他!”青衣冒着生命危险喊起来,“他是河蚌,在海水里泡久了会死的!”
李一泽不耐烦地“啧”一声,心说你们一群淡水生物全都搬迁到海里,这不没事找事吗。
蚌已经变回正常大小,连三尺三寸都没有了,李一泽一口将他叼住,带着一干小妖往海面游。
两人这一宿过得实在太“充实”,根本把“斗途还在外面等消息”这茬给忘了,以至于白龙一破水就被不明状况的仙人们当成敌军锁定,险些被剑阵“封杀”。
他身体灵巧地一闪躲开了,那个“球”却没那么幸运,被滔天剑气劈个正着,表面一下子破裂开来,里面连水带妖全部洒向海中。
李一泽嘴里还叼着蚌,只好将尾巴一卷,用风将他们托起,趁着淡水还没漏完,猛一调头飞向停泊游艇的码头。
天早已大亮,斗途他们守了一宿也没个消息,还以为某条天下第一金贵的龙被人炖了龙汤,这会儿才发现此龙非但没有被炖汤,反倒像下海捞了一锅炖汤的材料。
一干仙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海底发生过什么,斗途只得招呼着师兄弟们尾随白龙往码头飞。
李一泽的脚程可比御剑的仙人快多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码头,落在甲板上,化作人形伸手一招,凭空飞来一个空水桶,又自动添上满满一桶淡水,“哗啦”一声将半死不活的妖们丢了进去。
随后他用指节在那紧闭的蚌壳上一敲,直接给蚌敲晕了,蚌壳不情不愿地打开一条缝,他手指引一缕淡水往里涮了涮,也把他丢进水桶里。
他做完这一切,仙人们才姗姗来迟,斗途满脸疑惑地看着这一桶海里捞上来的淡水货,还以为自己一宿没睡眼睛花了:“不是……这什么意思?你们不是去海市逮人了吗?人呢?”
“在里头呢,”李一泽朝那水桶一挑下巴,“整个海市我都给你搬来了,那个蚌就是。”
斗途:“……?”
“我可真是服了,”真正一宿没睡要眼花的彭彧疲惫地一捻眉心,“搞了这么久,合着就是一蚌精,那个海市就是他用原形幻化的,他自己既是海市老板,也是海市本身,剩下那些青蛙啊鲶鱼啊,都是他手底下的小喽啰。”
斗途露出被雷劈过的表情,话都不会说了:“那……所以?”
“这事解释起来有点麻烦,而且还有很多东西我们也没搞懂,得等那个蚌醒来自己说,”彭彧活动了一下脖子,冲着清晨的阳光眯起眼,“不行了,我先去睡会儿,这个蚌实在太磨人。”
“等等,”李一泽忽然叫住他,“有一点你说得不对——这不单单是个蚌精,他应该是一只‘蜃’。”
第90章 青蛙与蚌
“蜃?”彭彧一愣, “可我记得蜃不长这个样子啊,蜃不应该是一长条吗?”
李一泽:“蜃也分很多种, 凡是能吐出蜃气、制造幻术的,都可以称之为蜃。其中一种就是蚌类, 既然整个海市都是他借原形幻化出来的,那道行应该不浅,差不多能够称为‘蜃’了。”
“道行不浅……”彭彧摸了摸下巴,“可你之前不是说他身上并没有强大的妖气吗?”
“确实没有,”李一泽再次把那个蚌捞出,手指在蚌壳上轻轻拂过,发现上面有许多陈年的伤痕, “现在也依然没有,所以我很疑惑,为什么他道行不低, 妖气却接近没有。”
他正说话的时候,水桶里突然“哗啦”一声, 青衣从里面跳出来化作原形, 一把从他手中夺过蚌, 连续往后退了好几米,浑身戒备:“不准动他!”
李一泽:“……”
这小青蛙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还从来没谁敢从几千岁的老龙手里抢东西,青衣今天算是“开创先河”, 李一泽眼神顿时幽深起来,好像摆在面前的已然不是活青蛙,而变成了一盘菜。
青衣宝贝似的抱着那个蚌, 警惕地盯着他说:“老板……先生每天用妖气替他们疗伤,恢复的没有损耗的多,当然妖力衰弱了!他不过是想要妖丹恢复妖力,有什么不对的,你们为什么要步步紧逼!”
“……你搞清楚状况好吧?”彭彧本来困得眼睛都快合上了,这会儿又倏地睁开,“是他想要龙血,我们不揍他,还等什么呢?”
青衣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向李一泽:“龙血……?不,这不可能,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不知是不是怕被更多人知道他手里那个就是大名鼎鼎的海市老板,从一出水他就不喊“老板”改喊“先生”了。
彭彧无奈地一抹额头,觉得这只蛙不可理喻:“算了算了,斗途,审问的活儿就交给你了,我去睡会儿。”
他说完便邀请李一泽进船舱睡觉,后者摇摇头:“你先去吧,我还有些话想问。”
彭彧也没强求,自顾自地走了。李一泽重新看向青衣:“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他替谁疗伤?”
青衣抿住嘴,半天才吭哧出一句:“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说的话,那我就直接把你们交给这位仙长,让他去审讯了,”李一泽毫不客气地出言威胁,“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与你们同为水族,所以怎么都会宽容一点,如果是仙界那就公事公办,不会考虑情面了。”
他仗着身高优势俯视那小妖:“想一想你们游戏的名字,不管你们有心还是无意,如果被仙界听去了,那影响应该不太好吧?”
青衣到底是年轻,被他三言两语已经唬得浑身一哆嗦,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正巧这时候斗途好奇地问:“什么游戏名字,跟仙界有关吗?”
“不不,没有,”青衣连连摇头,把求助的眼神投向李一泽,称谓都变得恭敬了,“您……想问什么?”
李一泽十分满意于他的妥协,语气也跟着柔和了一些,转身走进船舱:“进来说吧。”
青衣还从没近距离接触过这么豪华的人类设施,又让他那么一吓,简直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犹豫了好半天才敢在他对面坐下,结果不知道沙发居然是软的,还以为自己坐在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上,又一惊一乍地跳了起来。
李一泽好整以暇地观察着他,先感慨一番这青蛙的弹跳能力确实不错,等对方再次尝试坐下,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想问的东西挺多的,不如……干脆我从头问起吧。”
青衣只拿屁股蹭着沙发一个边,整只蛙正襟危坐,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蚌,模样怎么看都有点滑稽。他终于勉强冷静下来了,点头说:“好。”
“那么第一个问题,”李一泽示意斗途开始记录,“你们是淡水水族,为什么会到海里来?又为什么要开海市?”
第一个问题就难倒了青衣,他垂下头,似乎非常不想回答,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们……其实我们最早生活在一片养殖场里,先生只是众多养殖蚌的其中之一,而我那时候还是只蝌蚪,有一次从他面前经过,不小心被他吞了进去,我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他又把我吐了出来。”
李一泽觉得这场面用原形联想还好,用人形怎么都觉得有点恶心,继续问:“然后呢?”
青衣:“当时我有点晕头转向,不知道该往哪里游,他就跟我说‘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赶紧走吧’,可我不太认识路,三转两转又转回了他面前。”
李一泽心说这青蛙是够蠢的,能活到现在也实属不易了,身体再往后一倚,摆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准备听故事。
青衣偷瞄他一眼,见他没有喊停,只好继续讲:“后来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他教给我要怎样捕食,怎样躲避天敌。我变成青蛙在岸上活动,就给他讲岸上的事,他就跟我聊水里的事,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结果有一年……”
他突然停住不说了,眼睛有点红,好像是想哭,李一泽心说你在水里挺得瑟怎么一上岸就怂了,语气不是很好地接话道:“结果养殖蚌的珍珠成熟了,人们要杀蚌取珍珠了?”
“……你怎么知道?”青衣露出错愕的表情,紧接着又重新低下头去,“对,人们要杀蚌,先生比较幸运,被取完珍珠以后那个工人手一滑,他又掉回水里,工人想去捡,我赶紧跳出来给他捣乱,帮助先生逃脱了。”
李一泽“唔”一声:“蚌壳都被打开了,居然没死吗?”
“没有,大概是精怪的生命力比较顽强,”青衣摸了摸怀里的蚌,突然露出愤恨的表情,“那时候先生已经奄奄一息了,可那些人类居然还不放过他,他才休养了没多久就重新被捞起来,人们又把他跟新的蚌放在一起,给他植入‘核’,让他产生新的珍珠。”
“所以我恨人类!”他音量陡然抬高,“人间不是有妖怪保护法吗,明知道先生跟普通的蚌不一样,为什么不肯将他放生?”
斗途看了眼李一泽,见这条龙没有出言解释的意思,只好说:“那这样吧,你告诉我那是什么养殖场,大概在什么地方,如果真有虐待妖的事情发生,我去把他们抓回来还你们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