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彧诧异道:“你还没喝够?”
“酒这个东西是怎么也喝不够的,就比如对你们人类来说,觉是怎么都睡不醒的,一个道理。”李一泽把自己浑身上下都冲干净了,“而且那个酒确实不错。”
两人前后脚从浴室出来,李一泽裹着浴巾往床上一扑,陷进去就不起来,彭彧坐在他旁边穿衣服,顺手在他腰上拍了拍:“少喝点吧你,没见过像你这么爱喝酒的龙。”
李一泽不置可否,被他撤走浴巾,就直接光着钻进了被子里——要说这货在海边晒了半个多月,居然丝毫也没晒黑,月光透过窗户漏进来一点,正好打在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尾巴上,细小的鳞片反射出玉般温润的光泽。
彭彧在他旁边躺下了,撑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觉得睡意上涌,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落入梦里。
人的精力到底没有龙旺盛,李一泽感觉到他呼吸平稳下来,遂撑起身拿目光在他脸上细细瞄了一遍,纵然是已经看了几十万个日夜的眉眼,可现在看上去,依然不觉得腻。
虽然早不至于干柴烈火,但越是温火炖老汤,就越能品出滋味来。
对于修为高深的龙来说,睡眠本来无足轻重,不过既身在人间那也就入乡随俗,可今天晚上似乎不太太平,李一泽正“入乡随俗”到一半,突然被什么动静给惊醒了。
惊醒他的罪魁祸首是彭彧的手机,某人睡觉前也不知道把手机扔在了床上哪个角落,这会儿一振起来简直惊天动地,彭彧赶紧手忙脚乱地在床上找手机,好不容易从被子缝里把它揪了出来,一看时间——凌晨三点半。
被打扰睡眠永远是世间“最令人不爽之事”榜首,尤其是半夜三更被打扰睡眠,那简直是罪无可赦,如果再加上一条“吵醒爱龙”,这个打电话的已经可以上彭老板的黑名单,一辈子都别想再被放出来。
于是彭彧连走流程都省了,直接张嘴准备开骂,结果对方竟然比他还快:“彭彧!请务必、务必把那位女士的联系方式给我!”
彭彧一听就愣了,到嘴边的街也忘了骂:“啥玩意?不是你谁?什么联系方式?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抱歉,我在国外,忘了跟你们有时差。”电话那边的声音无比急切,“就你今天在朋友圈发的征婚启事,我想要那位小姐的联系方式。”
“啊?”彭彧挠了挠头发,大概是刚醒过来还有点犯迷糊,他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狐柏啊?”
“对对对,”对方一听到这个名字,声音里都透出了向往,“她简直就是我理想中的样子,我以前一直以为这样的人不会出现,没想到真的被我碰上了。”
彭彧简直要怀疑自己的左耳也出了毛病,慢慢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阳台门走了出去:“这位大哥,你是认真的吗?”
李一泽默默把被某人压疼的尾巴收回来缩进被子,龙目半睁半闭地盯着他的背影看,借着绝佳的听力,即便隔着一道玻璃门也能听清电话里在说什么。
“我当然是认真的!”打电话的人说,“你那些朋友们都欣赏不了她的美,我跟他们争论了好几个小时,居然没有一个人认同我。彭彧,不是我说,有些朋友该断就断吧,留着他们过年吗?”
彭彧听到这赶紧看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喻帆”,他靠着栏杆想了足足半分钟,终于想起这个喻帆何许人也——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当然,是跟妖有关的生意,不过交情并不深,只跟喻家合作过一两次觉得还不错,就留他在好友列表里占了个位。
不过有一点彭彧对他印象很深刻——这位大兄弟审美有点异于常人。
于是彭彧终于对这人有了一点兴趣,可狐柏毕竟是狐族人,他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把她给卖了,眼珠一转,故意刁难对方说:“行是行,但我们这是土著狐狸,不懂那些外国的事儿,除非你亲自回来把她领走。”
不料对方竟然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我马上订机票回国,你那家客栈还在原来的地方对吧?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你。”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彭彧瞠目结舌,握着手机愣了三秒,这才从阳台上回来,一看自己之前发的那条朋友圈,底下竟然有两百多条评论,一半都是这个喻帆在跟别人争执。
彭彧回到床上,发现李一泽还醒着,便问他说:“你觉得这世上真有那种……以丑为美、以美为丑的人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李一泽看着他说,“不过我好奇的是,既然他以美为丑,那应该也觉得你很丑,而觉得你丑的人,你不应该已经跟他们友尽了吗?”
第13章 彭大奸商
“哟?”彭彧爬上床,眼睛弯了起来,“你要这么说……我可就当作你在夸我帅了。”
“……你高兴就好。”
于是彭老板还真就高高兴兴地睡了,第二天一早给狐柏发了条消息,让她约上徐丙来客栈做客,彭彧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是为了什么事,这姑娘已经光速回他:“好呀好呀。”
彭彧:“……”
狐族人还真是不讲究。
在彭彧的“盛情”邀请之下,互相看不顺眼的狐妖和收妖人暂时化干戈为玉帛,向着共同的目标奔赴过来。然而彭彧忘了这二人一个穷到只能住火车站,一个要靠骗婚买小别墅,没给他俩报销路费,导致最终俩人几乎是以“爬”的方式滚进客栈,全部灰头土脸、面有菜色。
李一泽正叼着个包子从楼上下来,一看见这俩人,龙目顿时睁大了,他问徐丙说:“你骑狐狸过来的?”
徐丙从客栈门口的台阶上爬起来,艰难地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颤颤巍巍地朝他竖起大拇指:“龙王大人好眼力。”
“唔,”李一泽把包子嗑开一角,先把里面的虾仁叼出来吃了,剩下的一口全部塞进去,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含混不清地说,“不呵龙杭,卸嗯了。”
徐丙显然没听明白:“啥?”
“他说‘不是龙王,卸任了’。”彭彧满脸嫌弃地看了一眼这好像刚在泥塘里打过滚的收妖人,“你骑狐狸就骑狐狸,怎么能搞成这个德性?”
徐丙愤怒地一指狐柏:“都怪她跑得太快了!我这一路,一共从她背上摔下来二十三次!你看我这胳膊肘儿,我这波棱盖儿……”
“你拉倒吧!”狐柏一抖毛,把浑身的土都抖在了彭老板的客栈里,“明明是你太沉了!姑奶奶我可是狐族公认的‘车技’好,飙车两百余年从来没有失手过。再说了,咱俩这新仇旧恨还没有算清楚,我能把你载过来就不错了,你居然还挑!”
彭彧看着那土就是眉头一跳,赶紧闪到一边,拿一根手指堵住鼻子:“潜岳啊,来来来,考验你的时候到了,给我把这俩怎么进来的怎么扫出去。”
“不用麻烦了,”李一泽一抬手,平地掀起一股狂风,将狐柏直接掀出客栈,正好砸在徐丙脸上,两人成团“滚”下台阶,“干净了。”
彭彧:“……”
五千岁的老龙果然不是好惹的。
彭老板赶紧打圆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他说着轻轻拽住某龙的尾巴,把正要开溜的李一泽拽了回来,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别走啊,昨晚上那个哥们马上就下飞机了,万一这俩真成了,你还得给画个‘契’呢。”
李一泽不为所动,抽回自己的尾巴就要走,彭彧立刻撒出杀手锏:“我那还有几坛陈年的女儿红。”
李一泽的脚步瞬间停住了,他回过头来看了彭彧一眼,好像接受到他“真挚”的眼神,慢慢把脚收回来:“好吧。”
他说完走进万年不开火的厨房,从冰箱里刨了一根“酒味棒冰”,坐到沙发上慢慢地啃,小黑龙不知从哪钻出来,飞到他肩头探着脑袋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结果舌头黏在棒冰上,摘不下来了。
李一泽十分鄙夷地说了一句“真蠢”,毫不怜惜地把它从棒冰上捏下去了,小黑龙痛得哀叫连连,飞到“最好欺负”的潜岳那里寻求安慰。
被遗忘在客栈外面的两人面面相觑,又灰溜溜地晃了进来,被彭彧发配去把自己打理干净,徐丙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位“头号奸商”拿着一个长长的单子,手边放着一个算盘。
彭彧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对着那单子把算珠拨得上下翻飞:“我这儿住一天一宿是两百块,我答应给你的妖一共35只,其中‘丙寅’房间拖欠房钱三年六个月,一年365天外搭一个闰年,一共1277天,合计255400元。‘戊辰’房间拖欠房钱一年两个月,一共426天,合计85200元。‘庚午’房间拖欠房钱九个月又十天,一共……”
要说彭老板拨算盘的手实在算得上赏心悦目,算珠相碰的声音也称得上清脆悦耳,然而在徐丙这个“冤大头”看来,那简直就是凶神恶煞和催命魔音,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腿开始发软:“这……这是要干嘛啊?”
彭彧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拨完了长长一张单子:“……共计1991600元,再加上一只罐妖3888元,一只咕咕精2888元,一条蛇精病……不,没有病5888元……嗯,总共2004264元,我给你抹个零头,给我两百万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