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彧陡然一惊:“等……等等!”
龙的力气有多大他自然是知道的,看到李一泽要撕那本书,彭彧下意识先替书默哀了三秒钟,他还没来得及想这书被撕了以后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先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那本书在李一泽的大力撕拽之下竟然完好无损,连一个纸页也没有破。
李一泽紧跟着愣在当场,他难以置信地把手挪开,只看见书皮已经被拧得扭曲变形,可没过几秒,竟又自动恢复了正常。
“……奇了。”彭彧把书从对方手中抽回,从里面捏起一页,也试着撕了一下,同样完全撕不动。
看似破旧的古书竟然无法被外力摧毁,李一泽还不死心,又用法术尝试,甚至刀子打火机齐上阵,依然没能把脆弱的纸张割裂哪怕一个角。
彭彧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别试了,就算它真是冲你来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它到底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李一泽垂下眼,缓缓起身走向窗边,双手撑住窗台往外张望,自言自语似的说:“白泽说这书从风中来,也将回到风中去,还说这书并不可怕……与风有关,不可怕……”
彭彧盘腿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书玩:“那具虎尸丢了,然后书里就出现了穷奇,你说这中间没有必然关系吗?反正我不信,要不我给朱黎打电话问问,看饕餮和混沌的尸体还在不在?”
李一泽好像完全没听到他的话,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什么是他能够看透却不能说的呢……什么东西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
“哎,我在跟你说话。”
“天机不可泄露……”李一泽忽然目光一顿,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只差一点点就能将它抓住,偏偏这个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直接将他的思路打断了。
斗途边拍门边喊:“爱豆,爱豆!快点开门,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彭彧把书一扔,非常不耐烦地把他放进来:“我说你能不能行,你妈没有教过你不要打扰别人的二人世界吗?”
“什么妈,我妈早死一百多年了。”斗途不由分说地挤进来,做贼似的把门关好,掏出自己的千里传音放到对方耳边,并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你听。”
彭彧一头雾水,耐着性子去听,海螺那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对话声:“这群畜牲真是越来越难找了,好不容易逮到一只,居然还让她给死了。”
紧接着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谁说不是呢,死了就没用了,真是可惜,看看能不能挤点油出来,好歹弄盏长明灯吧。”
“油?”第三个男人插话进来,“我看没戏,这么瘦,一碗都榨不出来吧?”
彭彧暂时把海螺拿开,跟斗途对视一眼,低声说:“听口音是本地人。”
斗途一点头,两人继续拿起海螺听,里面依然有声音传出:“等等,她这手里拿的是什么?海螺?攥得这么紧,掰都掰不开。”
“管它是什么,反正是没用的东西——快点开船,再过几小时油也刮不出来了。”
海螺那边“咚”的一声,好像被扔进了水里,之后再没有声音了,彭彧沉思片刻:“应该是渔船,你之前说鲛人因为人类的捕捉所以隐居,那你知道那些人类的活动范围在哪里吗?”
“这个……”斗途想了想,“我不确定现在变了没有,以前的话就在南边那片小岛附近,因为再往南去就是蜃楼出现的地方了。”
“我们出去找找,”彭彧一把拉过还在愣神的李一泽,“别管那破书了,正事要紧。”
三人才在宾馆待了没有一个小时,又倾巢而出,只不过这回李一泽明显飞得心不在焉,慢悠悠地在天上晃荡,完全没有认真去找。
斗途索性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把背上的剑一拔,“唰”地抛向空中,踩上剑就走,彭彧无奈看着他的背影,弯腰拍了拍自家龙的龙脸:“祖宗,能不能回魂了?”
李一泽慢条斯理地“嗯”一声,意思意思地甩甩尾巴——还是没回魂。
彭彧彻底没了辙,只感觉这龙完全是在原地画圈圈,再这么转下去,他恐怕今天一天都得待在天上了。
他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忽不知想起什么,眼前一亮,赶紧从腰间摸下一串钥匙,上面拴着一个造型别致的钥匙扣。
这钥匙扣长条形的,大概一指长,像只哨子,整体是种骨骼一样的白色。
他又敲了敲那龙的脑门,对方还是不想理他,彭彧终于清清嗓子,把哨子凑到唇边,用力吹响。
尖锐的哨声带着醒人魂魄的力量,李一泽整条龙倏地顿住,周身御着的风都停了一瞬。
彭彧拍拍他的背:“醒了没?醒了快点走了。”
李一泽沉默三秒,非常想赏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干什么去?”
“找人,找一搜渔船,上面至少有三个人,还……”
“知道了。”
李一泽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龙身一摆,整条龙向着南边俯冲下去,彭彧瞬间被狂风刮得睁不开眼,赶紧抬胳膊去挡,刚想说一句“你这是公报私仇”,就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紧接着是几声惊叫。
什么东西叮叮当当地响了一阵,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只看见某条龙四只爪踩住三个人,最后一只闲着的朝空中一指,定住了正御剑飞过来的斗途。
李一泽好像不想被几个“低等人类”碰到自己金贵的爪子,踩了没两秒就一脸嫌弃地丢开,同时龙尾在沙滩上一扫,给自己扫出一片空地,就地坐下,伸出爪子往不远处指去:“渔船、人、死了的鲛人,都在这儿了。人赃俱在,这案子能结了吗,彭大侦探?”
彭彧:“……”
第76章 镂空铃铛
李一泽好像很不情愿被打断走神, 翘着尾巴往那一坐,像个人似的双爪环胸, 模样怎么看都有点滑稽。
斗途被他在空中定了好一会儿才重获自由,一个踉跄从剑上栽下来, 倒栽葱似的摔进了柔软的沙滩里,赶紧拍拍沙子爬起来,试图挽回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丢掉的形象。
他从身上摸出三副手铐,二话不说往那几个渔民腕上一扣,又从腰间抖出一捆泛着金光的绳子,将三副手铐串在一起,绳头攥在自己手里。
渔民们大概是被龙爪那一踩踩丢了半条命, 哼哼哈哈半天也爬不起来,彭彧在一边冷眼旁观,视线落在还没从船里卸下来的鲛人尸体上, 并没有留意到腰间的钥匙被人顺走了。
李一泽悄无声息地化作人形,手指一勾, 那串钥匙已经在他指间——刚刚强行把他吹醒的“钥匙扣”实际是一支骨哨, 重明鸟骨做的, 哨声直击灵魂,能瞬间让人清醒过来。
他轻轻摩挲着那支骨哨,心里最后一片迷雾也仿佛被哨音吹散了, 他目光投在彭彧的背影上,浅色的龙目中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长久地定格住, 怎么也不愿挪开。
彭彧并没有发现有人在看自己,伸脚踹了踹其中一个渔民,语气非常冷淡:“起来啊,刚不还挺牛逼吗?仗着鸟不喜欢水,南海不是朱雀族的管辖范围就肆无忌惮是吧?捕杀鲛人?刮油做长明灯?”
他蹲下身,顺手从沙滩上捡了个贝壳,用贝壳锋利的边缘在对方脊背上划:“我看你这膘肥体健的,油也一定不少,我把你活剥了皮刮刮油,你看怎么样?”
渔民被他吓得浑身发抖,慌慌张张地双手抱头,发出一连串口音浓重的求饶:“不不不!我们错了,我们也只是替人办事,您放我我们吧!”
“替人办事?”彭彧一声冷笑,抓起一把沙子浇在对方脑袋上,也不嫌脏,用力攥住他泛着油光的头发往上提,“替谁办事?我看你们这工具齐全,不是第一回干了吧?一共捉过多少条鲛人,报个数,我好替你们估计一下够判几年。”
渔民冷汗涔涔,甚至不敢正眼看他:“我……我们……”
“你、你有证据吗!”另外一个渔民试图挣脱手铐未果,竟然开始破罐破摔了,他梗着脖子朝彭彧喊,“这鲛人不过是我们打渔的时候捡到的,发现她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凭什么认定是我们杀的!”
彭彧没接话,斗途把手里的绳子一抽,直接把那位胆敢大喊大叫的拽平在地上,同时拿出自己的千里传音:“要证据?没问题啊,我给你。”
他按下海螺上一个小凸起,里面传出“沙沙”倒带一样的声音,随后响起一句语音:“这群畜牲真是越来越难找了,好不容易逮到一只,居然还让她给死了……”
“无意中捡到的?”斗途把海螺收起来,用剑鞘敲了敲对方的脑袋,“你脑子被油糊了吧,撒谎不能找个像样点的借口?”
这回几个渔民谁也不敢再吭声,李一泽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渔船旁边看了看,随后朝彭彧摇摇头:“死透了,身上一十三处伤口,多为鱼叉和渔网所伤,没有致命伤口,但不断挣动过程中血流不止,体力透支而死。”
他说完又将视线转向几个渔民,眼神里没有一点温度:“南海朱雀族不管,我龙族管,你们知道就在这片海里有一座大牢吗?但凡伤害南海水族,不论人还是妖都会被投进这座大牢,进去就别想再出来,而大牢的钥匙……就在南海龙王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