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以后,眼尖的李一泽找到了已经烧成炭球、掉落在地的“穷奇”,这货浑身毛都被烤焦了,两只翅膀烧得只剩下骨头架子,还在苟延残喘,出气多进气少,俨然活不成了。
彭彧蹲身近距离观察它,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四凶’不是早死得渣都不剩了吗,这货是从哪蹦出来的?”
“这应该不是真正的穷奇,”李一泽说,“但具体是什么东西我还判断不出来,等斗途那边调查完了再下结论也不迟。”
彭彧点点头,也没管那半死不活的假穷奇,目光在李一泽身上扫了一圈:“我看你刚才好像被它挠到了,没受伤吧?”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李一泽瞬间回想起被他“抢人头”的事,语气不善地朝他亮出爪:“比起这个我更想说——以后再随便剪我指甲,我要跟你生气了。”
彭彧咳嗽一声,赶紧心虚地别过脸,却看到“穷奇”不住地倒气,张开嘴发出声音,好像在说什么,他凑过去听,听到它断断续续地吐出人言:“他……跑……”
“啥?”彭彧完全没听明白,“他跑?他好?你到底要说什么?”
然而“穷奇”只吭哧出两个字,就再也没了下文,整只兽浑身一抽,彻底变成一具尸体,竟是死不瞑目。
李一泽忽然伸出爪子扣住彭彧的肩膀,将他带得后退了两步,就见那“穷奇”身上烧焦的长毛迅速剥落,翅膀和角也散了架,稀里哗啦地脱落下来,身形平白小了三分。
李一泽轻轻一吹,对方身上的灰被吹飞开去,露出带着条纹的黄色皮毛——竟然是只大老虎。
第34章 猫头鹰
“什么情况?”彭彧明显一愣, 看向那尸体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一只老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说着伸手扒拉了一下虎尸上脱落下来的翅膀骨架, 明明看着还很结实的东西,被他轻轻一碰竟然就化成了灰, 他搓了搓那些细小的黑色粉末,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味。
“别碰那东西。”李一泽重新化成人形,拽过他的手腕把粉末掸下去了,借着不怎么明朗的月光仔细瞧了瞧,指间冒出一点青光来,在对方手指上绕了一圈。
彭彧分明看到有一缕黑气被青光驱散,而他自己却完全没发觉刚碰那一下竟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禁有些吃惊:“是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厉害?离火都烧不干净?”
两人没敢再贸然去碰那具虎尸,远远地躲到了一边, 李一泽警惕地打量着它,好像生怕尸变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也许你真的说对了, 那就是一种‘蛊’。”
彭彧一听这个字,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别吧,虫子这种生物实在算不上‘小可爱’, 我对它们有心理阴影。”
“我又没说是虫蛊,”李一泽说,“跟虫子没有关系, 应该是什么巫术一类的,那些黑色的东西似乎是具象化的恶欲,被集中在老虎身上,最后演变成了‘惩善扬恶’的穷奇形象。”
“那老虎……”
“可能只是个牺牲品,”李一泽看向虎尸的目光带上些许怜悯,但也仅仅一瞬就消失了,“我个人倾向于,有人为了某种目的在‘养蛊’,结果中途蛊失控了,开始反噬周围的人,养蛊人只好弃卒保车,故意将‘有凶兽蛊惑人心’的消息扩大化,而摘干净自己。”
他顿了一下,又说:“所以饭店本身就有问题,根源并不是那只老虎,而且你不觉得饭店老板死得太是时候了吗,明明他才应该是那个知道得最多的。”
彭彧摸了摸下巴:“你的意思是,有人杀人灭口?”
“不然老虎为什么要说‘他跑了’?明显是背后另有其人——”他说着转过头来,“不过,这事我不想管。”
彭彧好像没料到这货好端端的突然就要撂挑子,扬起一边眉毛:“为什么?”
李一泽故意叹口气:“我也是条老龙了,不想动脑子,更不想出力气,就让那些后辈去做吧。我没记错的话,仙界的年终奖是根据本年度内处理了多少起突发案件来评选的,据说奖励还很丰厚,斗途一定很乐意去办。”
彭彧心说这货也真是懒到一定程度了,听着他这懒洋洋的语气,自己也跟着懒散了起来,只想在客栈里晒晒太阳听听歌,赚点钱养几只宠物,最好再开个幼儿园,荼毒一下新时代的小幼崽。
他心里这么想着,已经把自己迈向“前线”的脚步撤了回来,又问:“那这尸体怎么办?”
李一泽屈指一弹,一缕青光从虎尸身上升起,耀眼的光束直通天际,他再随意一拂,地面出现俩字:“有毒。”
办完这些他便问心无愧地撂下烂摊子,驮着彭彧回了家。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潜岳还在等自家老板回来,可由于实在太困,她眼皮都合上了,脑袋一点一点,止不住地往下磕。
徐丙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打起了呼噜,几只小黄仙趴在他肚子上,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黄乙轻轻摇了摇头,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闭目养神。
两人回来的时候,被地震惊扰到的人们多半已经回家睡觉去了,还有些怕死的坐在大街上唠嗑,客栈里的妖怪们倒是一切如常,连鹦鹉都毫无畏惧地睡了,连个“欢迎光临”也没给他。
彭彧哈气连天地走进客栈,只感觉晚上休息那几个小时已经不顶事了,像是喝的咖啡到了时效。他看一眼几个早就开始打盹的店员,非常缺德地用力一拍厚重的实木大门,大喊一声:“兄弟们!”
一干人等全部被这一嗓子吓得“垂死病中惊坐起”,却听他悠悠地补上下半句:“没事了,可以睡觉了。”
众人:“……”
彭彧喊完就跑,不给他们反击的机会,在机关枪扫射似的怨念目光下溜进阁楼,搂着自家龙滚上了床。
李一泽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睡意,看着某人沾枕头就着,也实在不好叫醒他。一双龙目在黑暗里显得格外亮,他轻手轻脚地帮对方盖好被子,忽然眉头一皱,从被子里摸出某种不软不硬的东西——竟然是两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小龙。
李一泽顿觉自己的领地受到侵犯,毫不客气地把它们丢了出去,两条小龙“啪叽”一声摔在床头柜上,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看,居然又相互依偎着继续睡了。
他扯了扯被子把自己装进去,结果手背又碰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只拳头大的鼠兔,脸色更沉几分,又“啪”地丢了出去。
他心说要是再发现有东西过来找死,绝对成全了它,谁料他刚把腿伸进被子,就听“叽”一声,一只小黄鸟被他踹了出来。
黄豆难得过来睡一次觉,居然平白遭他这么一踹,立刻愤怒地扑起小翅膀,用力啄他的脚趾。
李一泽赶紧把脚缩回被子,跟它大眼瞪小眼片刻,还是决定自己推倒自己刚立下的flag,隔着被子一脚把它蹬远,又迅速用被子蒙住头。
黄豆怒气冲冲地扑腾过来就要啄他的脑门,无奈隔着被子完全不痛不痒,只得作罢。它炸着小翅膀在枕边“蹲守”半天,依然不见那胆敢跟它作对的“破龙”出来,只好气鼓鼓地在原地圈了个窝,咂咂嘴睡了。
李一泽躲进被子里就没再出来,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彭彧强行拖起,后者顶着一头滚乱了的毛,毛上还趴着一只相当眼熟的小肥鸟:“我说你也不嫌闷啊,什么毛病,蒙头睡。”
李一泽跟黄豆对视良久,几乎从那双小豆眼里看出了得意。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身后还跟着四只小玩意,黄豆大概是觉得彭彧脑袋上趴得不舒服,又扑腾到别人脑袋上去了。彭彧把鼠兔丢给徐丙:“给,之前忘了,这也算一只,妖族大会结束你赶紧把它们带走,我都要烦死了。”
徐丙欣然应允,掏出小本本给“正”加一笔,离任务目标再进一步。
几个不管是不是人的都凑在一桌啃早饭,彭彧十分不道德地拿咸菜喂小龙,齁得它们直吐舌头。正在这时突然有人从外面冲进来,忙活了大半夜的斗途风尘仆仆却依然精神抖擞,他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直接放在餐桌上:“快快快,我掏了一宿的成果,硕果仅存的一只啊!”
潜岳赶紧端着碗让到一边,发现斗途抱来的居然是只灰白色的小猫头鹰,它好像很乖的样子,被放下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瞪着一双大眼,似乎手足无措。
“老板,你给我的那些妖里好像还没有猫头鹰啊,”徐丙说着已经好奇地伸出手,“要不这只也给我吧?”
彭彧“啪”地拍开他的爪子,再看那猫头鹰果然很不对劲,不管别人怎么碰它,它都一动不动,浑身僵硬像是长在了原地。
“谁也别动,”彭彧表情严肃下来,略显责备地看了一眼斗途,“……你这是救它还是要它死啊?你再抱它一会儿,可以直接撒点孜然辣椒面喂我家龙了。”
李一泽咳嗽一声:“我不是很喜欢吃鸟类,毛多,还没肉。”
斗途莫名其妙被自家爱豆损了一顿,明显还处在找不着北的状态,一脸无辜地看了看他:“什……什么?我当然是要救它啊,我好不容易才把它捉出来的,这是唯一的‘知情鸟士’,我还指望从它嘴里套点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