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吗?”吴企图凑近几分,白净的脸浮现一抹邪笑,道:“她是你每日巡山都会碰见的采药女子,你对她邪念至深,你将你那颗污秽的心裹上一层泥,埋在心底,但你怎么裹,那个念头始终不散,区区惑心术……百年道行的人抵不过一个惑心术……”
梅岳峰扬起罪恶而恐惧的眼睛,一直躲闪,吴企图的话像锥子凿在心脏上,他不敢听,更不想听,不住地拒绝道:“住口!住口……”
吴企图继续道:“我来告诉你,我这85年每天都看的同一副画面,我看见你撕开她衣服,衣服破开的声音都能在我的感官里真真切切,你在她的苦苦哀求和痛苦撕喊中纵容了欲望,然后你不罢休,你挖了她的眼睛,眼珠脱离眼眶的声音,你听过吗,我每天都与她一起感受,你又砍了她的双手,骨头断裂,在血液里嘶嚣,你再割去她的舌头,就这样,血流满了那个漆黑的山洞,积下一潭血池,染红那件她最喜欢的翠色竹叶纹斗篷……”
“即使这样,你为什么不干脆地给她一剑,为什么不给她一个痛快,为什么将她丢到藏海深渊……为什么?”
一声声质问撞到心口,梅岳峰的眼睛突然凹陷了似的,不住地颤抖道:“因为我怕……我100岁才学得仙阳轮回术,并且打败了妖皇,获得了人生中最多的回馈,我原本想要把幼小的皇子还回去,但是那个可恨的涂山夏苍对我下了惑心术,因此……我才犯下了足以毁灭所有前途的错事,我不甘心,也不可以,不可以就此功亏一篑,我马上就要声明四海了,不可以在我刚刚拿到果实的时候,就立刻把它收回去。
因此一个邪念爬满了我的身体,操控着我的双手,挖了她的眼睛不让她认出来,砍断她的双手不让她写出来,割掉她的舌头不让她说出来,最后将她丢在三百里外的藏海深渊,那里海妖出没,就算被发现,都可以把责任都推到海妖身上,他们一贯为祸人间,不会有人质疑的……不会的……那样的人,怎么能活下来,怎么能生下孩子?……”
对此,吴企图已经不想在看也一眼,转身一边画阵一边道:“刑皇救了她,直到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便开始夜夜梦魔缠身,天天寻死,寻死不成便是恨,将所有的能量都拿来恨,她想象自己可以亲手杀了你,以同样的方法让你生不如死,最后这个执念逼死了她自己,她死的时候,我还在她肚子里,7个月,刑皇将她扔到深渊谷底,7天后,发现我还活在那个肚子里,便将我刨了出来…”
“在深渊七日,我吸收太多怨气,继承她所有的恨意,那个残暴的画面像胎记一样留在我的脑海里……生成梦疾,你刚刚说要在我心里生根成魔,这个魔根早在85年前就生下了……”
梅岳峰害怕得一阵痉挛:“所以你……在25岁的时候想来杀我?”
“对!”
“可是你没来……”梅岳峰想找一点可能,一点活下去的可能,同时因为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而感觉有些不一样了,他一下子从脑海撇下那些罪恶,往任何有光亮的地方找出口,试探道:“其实……血是浓于水的,我能感觉到……”
吴企图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的时候,仿佛一只地狱里的魔兽,对梅岳峰张着鄙夷的如视草芥的血口,那一瞬,梅岳峰觉得自己想找的这个出口根本就是条绝路。
☆、第 74 章
有着强烈的求生意识的梅岳峰脑中一闪,突然看了另一个生机,泣血阵是古老的互换血液的法阵,是一种治疗法术,因为只能家族血亲之前进行,便是很少人知道这个法术,有家族疾病的,健康的老一辈就会跟晚辈互换,以得子孙健康,如果他们互换了血液,他也不会死,反而得到更好的血液,又可以做回人了,这……这难道不是天助我吗。
想到此处,梅岳峰心中一阵雀跃,却是生怕被发觉地谨慎道:“为了那只妖,你何苦做到这种地步?”
“这是你欠他的,而我……不想跟你这种人流着同样的血!”
说罢,吴企图将自己手臂划破,血流在指尖滴落在地上的血阵上,那鲜红的液体砸在地面顺着阵图漫流,化作着长空一世的无念与悲愁,决断了所有退路。
见他是开始施这个阵法,梅岳峰假意投降道:“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我们……我们可以重新做父子的……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吴企图深暗地看着他,笑道:“知道我为什么在仙岳无所事事待了三年吗?
在无尘境界我第三次飞身未成,出来云游,途中听说仙岳掌门有个徒弟,师徒的感情特别好,亲如父子。于是,我那莫名其妙的好奇和期待感在心里翻腾,我好奇你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亲如父子,我也期待,期待你是在用这种方式赎罪,也许,你不是我噩梦中的那个样子,这样的话,我也会得到一些慰藉,兴许能全部化开我的心结,于是我等了三年,我想看你们是如何相处的,只是这三年,我却看到很多我不想看的,
我看到你每日必在书房研究你各处搜寻来的秘术宝典,只为了查一件事,仙岳轮回术不被破解的方法。仙阳轮回术的使用者不能近女色,因为阴阳调和,这种东西叫破身损功,那么不用损功的方法是什么呢?
于是我编造了一个……极阳结合,只需一次,就不用再当和尚了,这种妙法,很好用,但是很变态,我将这个恶心的方法写进你会去查找的秘典里,
然后我故意在出关大典求亲,我当时想,你如果摒弃这个想法,为了自己的关门弟子可以牺牲仙阳轮回术,说明你还有人性,我心里那个疙瘩也能放下,便回无尘境界去,但是你完全吃着我的诱饵,把梅傲霜逼得怨不敢言,他为了配合你,牺牲自己的幸福,忘却自己的意愿,最后……你让他们母子相残,还要赶尽杀绝……
看清这些,我何惧生根成魔,你必须死。”
原来那本秘典是他写的,梅岳峰一阵心惊,后又求道:“等等……等等……你听我说孩子。”
“他必须活。”言毕,吴企图一指点去封了他的哑穴。
他回首念起古老的咒符,将手上的血陆续滴到地上的血阵图上,梅岳峰假意呜呜咽咽,嘴角却是扬起笑意。
随着那古老语调念起,只见地面渐渐亮起红色阵光,那血符图案像激活了血流开始缓缓流动,由慢到快,像疯狂的吸血鬼从地上咬住两人,贪婪地吸食,梅岳峰瞪大了眼睛,感受自己身上血液的流失,那种感觉令他害怕,他清楚地听见身体的咆哮和悲鸣,想要逃却逃不掉……不知为何他越是恐惧,血就被吸得越快,然后两人的血混在一起从阵图中冲上天空,汇成地面上一模一样的血阵图,天上的血阵便链接到施术者吴企图的手上,那些血开始回流,就像是由吴企图的血作为药引子,将对方的血全面吸引过来。
接下来,两股血流开交换,在空中的一片红光下,互相进入彼此的身体,新鲜的血液进入身体,冰冷的妖血流出体外,梅岳峰感觉活得了新生般,仿佛年轻了百余岁,那种活力感无以言表,甚至仍不住想要兴奋一笑,但他极力压制那种兴奋。
吴企图那双如柳波的眼眸,细细眯起,早已瞥见梅岳峰那些微妙的表情,在对方的血已经全部进入自己体内的时候,法阵正要慢慢暗淡结束,吴企图的左手在身后挥动,微微的法光亮起,竹叶簪变成那把血海剑,轻盈无声地飞到他手里,随之被吴企图一掌推出,从斜后方闪光而去,刺中梅岳峰刚才受过伤的左肩。
“你……唔!……”梅岳峰遭到突然袭击一脸的惊愕,他单手抓住剑身,用力往外拔。
身上那股冰寒的妖力很难适应,吴企图踉跄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这身血真的好沉重,好粘腻,四处都冲刺着罪恶的狰狞与恶心,但他能感觉到那血液里冰冷的妖力,还未与这肮脏的血融合,似乎也不想融合。
他看向眼前正在拔剑的梅岳峰,眼里的那抹笑透彻且明亮:“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以为换了血,你还能活下去?那是我的血,你操控不了。”
梅岳峰还在拔剑脸色越来越惊惶,质问道:“你……你施了什么妖法?”
“我没施法,是血海剑想食那血!”吴企图看着那莹莹发光的剑身笑道:“它要为刑皇报仇!”
“刑皇……”梅岳峰拔不出剑,脸色越来越苍白,看见那剑在自己肩上咬死了一样,通体的红光,鲜红的血流如丝线般在那剑身上急速流动,像只贪婪的吸血鬼。
“我说过。”吴企图一字一句:“你必死!”又指向那边锁妖阵的银白雪体:“他必活!”
很快的,梅岳峰看着天空慢慢变成了灰色,血红色洒面了世界,一群张牙舞爪的灵魂一波一波地朝他冲过来,一个一个都张着血盆大口,最后还有一个没有眼睛、没有手臂的女子,身披那件竹叶纹斗篷,朝他张开嘴,嘴里空无一物……除了满满的血恨与愤怒。
“啊啊!!!”一声惨叫后,梅岳峰浑身灰白,他最喜欢的银灰绣金色云纹的道服落下了强盛的尘埃,沉浸在那残断的碎屑中,眼睛凹陷在眼眶里,最后一滴血流失,带走了最后的温热,他才有所遗恨的发觉,原来……藏海古道说愿为他立碑是……愿认他…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