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亮,吴企图睁开眼看见梅傲霜单手托着下巴,像尊玉雕似的在自己床边睡着了,而自己干干净净,伤口也包扎了,上了药膏大有恢复,还换了新的内衫。
梅傲霜照顾了他一晚上?
“这人……真是……”吴企图扶着身上的干净衣服,莫名的愉悦。
小心下了床,吴企图自己打了盆冷水洗了把脸,回来施法将梅傲霜弄到了床上。
“谁?”梅傲霜突然惊醒,抓着吴企图的手。
吴企图噗呲一声笑,反握着他的手,哄小孩儿似的口吻:“没事没事,乖乖睡觉,我给你当护卫,没人敢偷袭的。”
梅傲霜忙抽开手,半坐起来,严肃地问:“你伤怎么样?”
“非常好。”吴企图轻飘飘地原地转了一圈,对他竖起大拇指:“经过掌门师兄的照顾,我已经药到病除啦!”
见他嬉皮笑脸,梅傲霜冷冰冰地,双指点过去,才发觉法力不在,只得干巴巴地收回手势。
这模样霎有几分萌态,看得吴企图捧腹大笑:“哈哈哈……掌门师兄,我才知道你还可以这么可爱!不能发威的老虎,果然是只病猫……”
“闭嘴。”梅傲霜恼羞成怒:“出去。”
想到他一夜未睡,就不逗他了。
“哈哈……好……我出去,你乖乖睡觉。”
吴企图捂着嘴一边笑,一边退出房间,并到楼下吃早饭,之后对客栈的小二吩咐中午给梅傲霜送饭,便起身外出了。
☆、第 61 章
云中城一夜间没落了许多,昔日的乐雅盛会如泡影消散,文坛界再一次哗动不安,那圣曲之主去哪儿了?
幽夜消失,瑶琴居也停止运营,城中四处张榜寻找幽夜公子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立碑书词才行。文人的世界就这样不计代价,灵魂上生死相依的拧巴。
瑶琴居的停运,让无忧宫·宫主云不来归巢了,一派仙门之主总算是安分下了来,对门中长老们来说,本是一大喜事,但这一帮老头却更是焦头烂额了。
一大早,主殿的大门前跪了一帮黑袍紫衣的白发老头,拜的拜,求的求,闹的闹……
大长老言辞恳切:“宫主,请以无忧宫百年声誉为重,将那妖孽尽快处决,才对得起无忧宫的开派宗旨啊!”
二长老捶胸顿足:“您不杀也行,放他远去,不要留在宫中污秽我仙门灵秀之气。”
三长老比较暴躁,直接跳起来砸门:“这也太不像话了,仙岳刚收了一只会弹琴的花雀妖,你又搞回来一只弹琵琶的,一个比一个过分,这回干脆弄回宫殿养着,你到底要干什么!”
最规矩的要数那位抱着一摞竹简的五长老,一边翻阅竹简上的门规戒律,一边心平气和地指责:“那个……书上说了,人妖殊途,你们在一起是没有好下场的!”
秦药师:“老宫主有先见之明,立下祖训,无忧宫不问妖界也不管人间,正是这样,才能安安静静生产大量仙药,黑白两道通吃,赚得万贯家财,若不然怎么能养得起你这个败家宫主!”
骂声,劝谏声,像一汪海啸包围着整个宫殿,却得不到一丝反馈。
书房内,云不来正提笔画画,外面的咆哮声,丝毫没有打扰他的意境,每一笔都流畅如水中游龙,斗笠上的纱幔在晨光下投射闲淡的薄影。
“你听到没有,放了我,那些老头子也闹了这么些日子,你抓我来干什么!”
雪泽离被困在一个透明的象棋中,被当做装饰品摆在笔架旁,他此刻急得抓耳挠腮,数日前和时雨来云中寻找姨娘的下落,时雨查到一些新线索,便与他分头行事,刚到瑶琴居,便遇上这个一身紫服头戴纱笠的男人,当时一碰面就知道这人是个棘手的家伙,没想到他是无忧宫的宫主,无忧宫不管世事的情况他也知道,本是进水不犯河水,但这个混蛋楞是抓了他,软禁到现在。
“喂!你聋了吗?”雪泽离大喊,一双水润眼气得愤红,见对方不理会,便胡口乱骂:“王八蛋,你个没脸见人的丑货!生下来就缺心眼,丧尽天良……”
云不来抬了抬头,纱幔下的象棋子微微颤动,轻手转笔,划出优雅的幅度,道:“你渴吗?”
雪泽离滚了喉咙,继续咆哮:“关你屁事。”
“不渴的话给我弹个曲儿。”放下笔,云不来背手端详画面。
自从被绑到无忧宫,云不来每天都要求他谈曲子,听到这个要求,雪泽离整个气炸了:“谁他妈规定拿乐器的就要会弹曲儿??”
他又不是伶人,但这混蛋就是把他当伶人在耍。
云不来理所应当道:“不会弹曲儿,你背个乐器干什么?”
“这是法器,白痴!”雪泽离拿起琵琶,手指狠狠一拨,音波飞溅,只是局限在困他的象棋中炸裂翻滚。
“你不会弹?”
“不会,不会,说一百遍了。”
“我教你。”
“靠……”雪泽离整个疯了,直跳脚。
云不来把画放在当阳处晾干,转身走过去,指正道:“首先言语优雅,气沉丹田,平静。”
“我静你个鬼啊。”雪泽离指着他骂,却又急得不可开交,不知道时雨现在什么情况。
云不来:“稍安勿躁!”
外面那群劝谏声还在往门里挤,只言片语,雪泽离也听得一些,大概是这个变态之前痴迷一只会弹琴的妖,后来那妖消失了,说起来,他们就是在那天遇到的,难道这变态把他当做那只妖抓回来的吗?眼神儿这么不好吗?认错妖了他不知吗?还是只要使用乐器的妖他都不会放过?
细思极恐,雪泽离打了寒颤,心知自己在法力上远远斗不过这个变态,要不然,服个软?这么耗着实在不行。
“要怎么样才能放我?”雪泽离退步道。
云不来在书桌前来回踱步,面纱后的目光审视着,悠然道:“什么要求都可以?”
那语气听起来怪怪的,雪泽离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知道人类看上他这幅皮囊的不在少数,便也是心一横,视死如归道:“对,可以,我可以陪你睡一晚。”
云不来那顶纱笠好像被灌了头水银,凝固了似的,顿了片刻,质问道:“我看起来是那种人?”
“那你是哪种人?”雪泽离反问,也是摸不着头脑,他指了指门口:“那群老家伙天天都在告诉我你好妖物这一口!”
“额……”云不来清了清嗓子,被他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看他了,便侧身而立,撇清道:“我不好这一口。”
“那你要干什么,你们人类在意的,除了权财就是美色,我身上除了美色,没什么值得你贪恋的。”雪泽离直言道。
“呵……”云不来道:“你倒是很会欣赏自己。”
“别废话,要怎么样才肯放了我。”
云不来走到窗前看着山下的云层,沉了一瞬,道:“你走吧。”
那关着雪泽离的透明象棋,飞到地面慢慢放大,渐渐融化消散,突然间重获自由,简直觉得有点不真实,他试探性迈出几步,回头道:“真的……可以走了?”
云不来并未回应,挥手而上,一道紫光轻闪,消失在书房,随之长老们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听着殿外云不来对长老们的训话,雪泽离才确信他是真的要放了自己,便迫不及待飞身离开。
望着那道浅黄的妖光渐远而去,云不来有些忽感愧然,不知自己这般做法是否得当,祖训:无忧宫不可再问妖界与道盟之事,更不可追寻雪沉香的下落,而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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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雪泽,还未到大殿,时雨便赶了出来,眼中神色复杂,像一潭混乱的深渊,雪泽离从未见时雨这样的神情。
雪泽离四处张望,没有寻到他期待见到的身影,只是多了一个不认识的男子,背负一把栗壳色的古琴。
“时雨……”
啪!话未落齿,雪泽离脸上便迎来一记沉重的巴掌。
时雨如视仇敌一般瞪着他:“你去哪儿了?”
捂着火辣的脸颊,雪泽离很恼怒:“你发什么疯,我也是没办法脱身。”
“没办法脱身?”时雨指责道:“你有什么资格找理由?”
“神经病!”懒得搭理,雪泽离从他身边走过,进殿一边找人一边呼喊:“姨娘?你回来了吗?”他找了几圈没找到人,便折返回来问:“没找到姨娘吗?我去瑶琴居的时候遇到点麻烦,但也没找到她。”
听到瑶琴居,一旁的幽夜上前道:“遇到什么事了?”
看向这个样貌清秀的人,雪泽离上下打量:“你是?”
幽夜拱手拜礼:“我叫幽夜,瑶琴居的主人,也是妖后·涂山夏苍的义侄。”
“!……”这信息对雪泽离来说有些惊愕:“你……你就是幽夜?云不来日思夜想的人?”
幽夜一楞:“云不来?你如何知道他的?”
“我就是被他抓走的,这些天被他软禁在无忧宫。”雪泽离讲起来一肚子气,接过身后妖仆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早上骂得太久,口干舌燥。
“他为何抓你?”幽夜不解,怎么想云不来都不像个管闲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