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消息的掩盖他做得很好,为什么这个深居远地的皇甫静焉会知道此事?
“哟,七师尊,没想到你就是当年见过木林森智的大红人儿呀!”丘无涯弯着眼睛笑道,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
赵幽冥一脸的崇拜,就差眼珠子亮光了。
吴企图又竖起了大拇指。
七师尊深深看着皇甫静焉,眼角睨着难以察觉的探究,双手持拱礼,沉稳道:“公主从何处知道那个与木林森智见面的人就是我呢?此事连我都是第一次听见。”
皇甫静焉的脸色墓地沉下来,慌张地笑道:“呵呵……我这是……是从家里那树妖听来的,木林森智也是树妖嘛,好……好像他们是亲戚。”
“果真?”七师尊的脸色露着一丝惊喜。
“应……应该是吧。”皇甫静焉捂着胸口,眼神闪烁,喝了口水压惊似的,后镇定下来,起身往后院指道:“那妖就在后罩房的小院里,各位可随我去看,最好是今晚就把它的树根拔了。”
“请带路。”七师尊起身,赵幽冥紧跟着,丘无涯早已蠢蠢欲动。
一直言少的梅傲霜则缓缓站起并未随同,而是朝那老仆唤道:“可有准备房间?”
老仆看了看女主人,经过同意才回头问:“仙君何用?”
梅傲霜:“睡觉。”
众人一惊。
那两人是有着结情丹砂的道侣,这次同行大家都隐晦地避着这个局面,此刻显然是种窘态。
赵幽冥没想到,梅傲霜说话竟是越来越直接了,连向来温雅的七师尊脸上也是一阵尴尬的红。
难道不抓妖了吗?
老仆是二丈和尚摸不到脉门,呆愣了会儿才道:“各位休息的房间早就预备下了。”
梅傲霜挥手将正在窃喜的吴企图点了道睡穴,吴企图立刻软成一摊泥倒在地上。
“把他送去房间。”吩咐完,梅傲霜就疾步行至后罩房的方向。
“是。”老仆忙招呼家丁将人抬下去。
“还是寒凌子想的周到。”
七师尊松了口气也跟了上去,丘无涯从房顶穿越,几道仙影陆续飞过。
“各位仙君等等我。”皇甫静焉在后面追着,满头的步摇哗哗作响。
·
夜幕笼罩,数盏寂寞的灯火,在楼台间摇曳。
沉寂在单院之中的一颗银杏树,树型纤细,枝丫分布得雅致,自成一副风景,偶尔流泻出萧索的落叶,静谧躺在树下围合的橘红色栅栏上,栅栏串着绿色翡翠锁链,有规则的交叉成特定的形状,上泛着淡淡的绿光。
一两声脚步踏瓦声,被飒飒的风声扯破,越来越近,最后停落。
梅傲霜站在墙角瓦片上,丘无涯在侧,烛光透过夜幕的稀释,将二人白缎似的肌肤,映上一层豪奢的暗金光泽。
“这树……”赵幽冥有些惊异,看着眼前的树道:“那些画中的树,就是这颗吧!”
画的主人是谁?为何要画这树妖?
这座宅邸的半个主人是皇甫静焉,另外半个应该就是未曾出现过的县老爷,皇甫静焉的心意是除妖,所以……画的主人就不言而喻了,赵幽冥见公主面色幽恨,也不再多说,他能猜到的,其他人也能猜到,人间男子被妖迷惑而至妻离子散的事,实在不是什么难见的。
七师尊落在院门口,见这景象,惊了一声:“慧翠结界!”
原名为翡翠结界,因为这结界是木林森智发明的自卫结界,结界的破解全靠脑子,法术再强大都没用,所以将‘翡’改为‘慧’,世称慧翠结界。
除了兵刃相接的战斗,丘无涯几乎不接触斗智类的阵法结界,觉得浪费时间。
“无聊。”丘无涯毫无兴致地瞥道:“我也回去睡觉吧。”
说罢,便飞身走了,七师尊也没留他。
“慧翠结界的破解是走出施术者设置的迷宫。”赵幽冥分析道:“施术者智慧越高结界就越难破,虽然此树妖来自木林峰,总敌不过木林森智吧。”
说到此处他满眼期待地看向七师尊,总觉得刚刚皇甫静焉的话有那么点宁可信其有的感觉。
“七师尊觉得此结界如何?应是可破的吧?”
面对赵幽冥期待的询问,七师尊无奈一笑,拂了拂袖,左手曲指结印,一道灵法点向那翡翠锁链,只见白绿两道光相碰,互相试探地盘旋许久渐渐散去,他收回法印,看着那颗高不到屋檐的银杏树,有几片叶子飘落,融入黑暗无声无息。
经过方才的试探,七师尊微微一叹,对那课树轻言道:“为何这么执着?”
“怎么了七师尊?”赵幽冥忙问,往栅栏处又跨了两步看不出什么端倪:“这妖是什么情况?”
没等七师尊回应,观察了许久的梅傲霜冷淡道:“它妖丹已失。”
他轻点瓦片,缓缓落在院中,身上的幽暗的沉香也带进了满园的亭芳。
“!……”赵幽冥满目的惊疑,想问他是如何得知的,却见那如玉的面容没有一丝虚妄,便不敢随便质疑,微微细想,反而然大悟般,道:“原来如此,所以这妖才是颗不能动的树,已然是打回了原形呀!”
七师尊赞杨的看了眼那身青衫白袍却自成贵气的梅傲霜,这孩子确有难得的敏锐,在他与树妖的结界试探的片刻,透过那一丝泄露的妖力,便知晓了对方的虚实。
“可否马上除掉它?”
皇甫静焉急促上前,巍峨的发髻在灯光下压出一片阴影,有如蛰伏的怪物,狰狞地盯着那颗银杏。
七师尊转身面对她挥手:“现在还不可。”
皇甫静焉,疾步上前,在七师尊和梅傲霜及赵幽冥面前各行了一礼,央求道:“拜请各位仙君立刻除掉这妖,你们要什么我都会双手奉上,建庙修观都不在话下。”
被当做市侩的茅山道士,让人很不舒服,梅傲霜一脸冷漠地不理会。
“公主为何如此着急?”
七师尊虽然笑着,语气却透着一丝刺探,他回头看向银杏,见那树型与这宅邸中的挂画内容重合,目中精光折射,幽含许多思绪。
“此妖对您并无性命之危,念上苍之德,将她送走便可。”七师尊又补充道:“无需取之性命,公主如果同意,我就送她回木林峰。”
“不可!”皇甫静焉大声拒绝,眼神幽怨且坚决,一字一句道:“它必须死,马上死,现在就死!”
面对这颗树,她眼中的眸光带着狠绝,是种必须你死我活的决然,众人惊诧地看着她的情绪反复波动,从悲恨决绝到幽怨痛苦。
她望着身边的几位修士,突然泪如雨下,悲戚道:“她走到哪儿,我的夫君就会跟到哪儿,送走她就等于送走我的夫君,你们念上苍之德,可念我的心碎之痛?”
平静的夜里,云影轻荡着,溢着皇甫静焉伤心欲绝的哭声。
赵幽冥眼角泛红,觉得公主可怜,梅傲霜一直漠视着,他不明白人间痴男怨女的事,这种感情无从体会,但有一点他能感觉得到,这位公主的悲痛有些生涩,与其说悲伤,不如说她刚才的恨意更真实些。
七师尊则温和道:“尊夫君在何处?”
那哭声戛然而止,仿佛被冻着了般,皇甫静焉伤心的脸,顿时白了几分……
☆、第 30 章
吴企图住在专门给他准备的舒适房间里,高床软枕加上被点得深重的睡穴,让他的呼噜声打出了新高度,带着节奏的响亮,整片厢房都在震动。
丘无涯从不喜欢走地上的石子路,飞檐走壁是他的最爱,回来路过吴企图的房顶时,被这抑扬顿挫的呼噜声吸引了,想自己待会儿还要回房,听着这样的猪声还能安生吗?
他进了吴企图的房间,解开他的睡穴,将桌上的一壶凉茶浇了他一脸。
感觉一阵冰凉,吴企图激得从床上滚了下来,因为嘴是张开的,被灌了许多茶水,他呛了几口,吐出些茶叶,揉揉眼睛,看清眼前一双黑布靴,再沿着修长的腿看到那腰间挂的黑色剑柄,再往上看,丘无涯似笑非笑的脸悬在眼前。
“二师兄?……”吴企图一脸惊惑,回头扫了一遍房间,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手捂着脑门儿好似冥想了会儿,深沉道:“今晚的事!不要说出去。”
“嗯?”丘无涯挑眉。
好像想起了什么,吴企图拉起袖子露出左手腕,看着上面的丹砂印,叹道:“还好,没有铸成大错!”后又生气地责备:“二师兄,你这样做,被人知道了,我们都要进猪笼的呀!”
“……”二话没说,丘无涯给了他一拳头。
捂着头,吴企图贞烈道:“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跟你私奔的。”
“闭嘴!”丘无涯捏着他的下巴,警告道:“不准打呼噜。”
吴企图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吃力道:“睡觉打呼噜是人之常理,我又不能控制。”
“那就不准睡觉。”丘无涯将他提起来扔到桌脚边。
摔得眼冒金星,吴企图应道:“好嘛……”
丘无涯深看了他一眼,立足威慑,确保他不敢反抗,才起身离开。
不准睡觉……
吴企图只能走出房间去四处闲逛,除了丘无涯其他人还未回来,这府中的仆人大多聚集在后罩房那边观仙门修士捉妖,其他院落没见几个人,即使碰着一两个人也都对他毕恭毕敬,不会顺便询问,这是吴企图少有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