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企图抱着衣服耸耸肩,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问:“掌门师兄,我在沉香阁外面光屁股,会不会被人拿来画春宫图呀,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不小心我就出名了呢?”
梅傲霜背对着冷笑:“你觉得你还不够出名吗?”
“嘿嘿……”吴企图贼贼地乐了几声,道:“在华严殿出名和在沉香阁出名相比,应该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带着掌门师兄一起,感觉会如雷贯耳的出名。”
眉头一紧,走过去将吴企图一把拎起丢进了阁楼,自己则一脸不悦地站在门外。
☆、第 13 章
要和梅傲霜去掌门寝殿敬茶请礼,从锁钥沉香阁下来时,吴企图御着剑在空中打转,饿得头晕眼花,又被挂在瀑布冻了一晚上,好像灵力尽失变成凡人了似的,这剑愣是在脚下拉着他乱翻,分不清究竟是人御剑还是剑御人。
梅傲霜已经下了地,抬头撇着那番蠢态,眉宇蹙起,挥手一道法弹把他打了下来,在吴企图惨叫着快与地面粉身碎骨时,梅傲霜伸手一提,把他拎在半空,再丢在地上。
仙阳殿正在重修,绕到后方便是掌门的寝殿院落,跨过垂花门,再过两道进院就是正房,此刻梅岳峰早已端坐在堂屋。
两人敬了茶,梅岳峰做样子地喝了两口,一人发了包灵石,程序化的问:“昨晚休息得可好?”
梅傲霜沉默,丝毫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吴企图还在打哈欠,摸了摸酸痛的背,没头没脑地应道:“痛并快乐着。”
气氛突然很诡异,梅岳峰奇怪地瞟了眼梅傲霜,干咳了声,梅傲霜则是以坚决否定的眼神回应,梅岳峰这才恢复正常的稳重道:“你们去华严殿吗?”
吴企图眼冒亮光,点头捣蒜:“去呀。”
梅傲霜绝对地拒绝:“不去。”
梅岳峰一点也不强求,本来只是象征性问一问,他捋着耳边的鬓发对吴企图说:“那你先自己回去吧!”
这些礼节带着什么样的情感,有着怎样的意义,争取不争取是否有损颜面和尊严,吴企图完全不在意,只想回去就有吃的,他笑得开心,点头道:“好呀!那我这就走了。”
鞠了礼,飞也似的跑了。
“你跟我到书房来。”道了声,梅岳峰起身走去书房,梅傲霜跟着。
书房堆满了竹简和古书,案桌前一鼎褐金色香炉,香烟浮在书架间,幽香古朴。
梅岳峰走到窗边的书架上,拿下一个紫檀盒子,放在手中端摸着,背对梅傲霜,轻叹道:“为师知道委屈了你,为了仙岳,为了整个仙门道盟,你做了这般所牺牲……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你度的是一方平静,望你体谅为师的用心。”
如释怀了什么般,眉宇间的愁云慢慢化开,梅傲霜立身拱手:“徒儿明白。”
听到此话的语气,梅岳峰的表情也换了满意,转身将手中的盒子递到梅傲霜面前,又道:“事已至此,为师还要你最后一次牺牲。”
梅傲霜看着那盒子一脸疑云:“师父还要徒儿做什么?”
盒子打开时,梅傲霜面色苍白地往后退了一步,盒子里装的是两枚赤红色药丸,药丸内闪着断断续续的幽光,上刻一情字。
“结情丹砂??”他难以置信喊道。
两人交合,无论男女,服下结情丹砂就会在手腕背面生出一抹发光的丹砂印,这药丸最初创造出来是为了民间的几桩情杀案,事前事后七日内,服下这个就能生出两人结合过的证据,每对丹药对应每一对情人,结出一种丹砂颜色,每一对都不一样,后来也有夫妻服用来显示两人的亲密关系。
丹砂印结成7月后才会消失,如其间其中一方结合了第二人,则腕背上会再结一个不同颜色的丹砂印,所以民间拿这个捉奸的也十分常见。
看到这个丹药,梅傲霜的冷静一时间被搅得慌乱,惊疑道:“师父,您这是……”
梅岳峰当然清楚他这个徒弟是冰里捞出来的圣人君子,面对欲念心如止水,但此刻他并不想顾及梅傲霜的心情,尴尬地笑了笑,道:“道盟知道你结了道侣,猜疑纷纭,他们也猜得到我们只是办了个形式上的婚宴罢了,如果没有实际上的证据,证明你确实与吴企图结合,恐怕道盟各派会以此为借口,群集讨伐仙岳……到那时,仙岳就成了众矢之的,你明白吗?”
那串玉白耳环在主人的耳间微颤而后平静下来,梅傲霜轻吸了口气,孤傲道:“师父,徒儿对此事无法,请您再做其他的办法。”
梅岳峰的脸色蓦地沉下来,甩袖侧身,冷问:“为了师父牺牲这一次,也不愿意?”
“师父,为何一定要这样不可?您也说过不屑周旋在众派之间,又为何非要顾念他们的想法,我不怕与整个道盟为敌,若是他们以此来攻,我宁可与其战至最后一个反对者也会保全仙岳和师父。”梅傲霜满腹的坚韧与忠诚,面无惧色,他想选择自己想要的方式去面对。
“那你就离开吧!”
梅岳峰丝毫不退让,限定这件事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顺从地服丹药与吴企图结合,要么离开仙岳。
从小到大,梅傲霜很少反对这位把自己养大教养的尊师,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的大多决定都是合理且大义的,为什么自从出关后,师父就像换了一个人,变得如此难以捉摸,这三年闭关,师父也陪在左右,并无生分,为何会变成此般陌生……
“收拾东西走!自此你我再无师徒情分。”强调道,梅岳峰收起盒子准备离开。
师徒情分四个字重重压在梅傲霜身上,如万把刀刃扎在心上,那抹如画的眉似被折断的远黛般,不复原来的仙雅,仿佛一尘不染的苍雪被迫点上污秽,他闭上眼睛,长沉了口气,在梅岳峰离去前,无力道:“师父……给我吧。”
回头,梅岳峰意料之中地浮起笑,把盒子递过去,拍了拍梅傲霜的肩,叹了句:“最后一次,师父保证!”
拿着盒子,行了一礼,梅傲霜的眼底全然没了颜色,只身回了沉香阁,今日也不必去参与门中事务了,哪怕他拼尽全力,也改不了师父的荒唐决定。
眼前的曲水绿莲,像纠人心肠的尘世阻隔,塞得忧思难解。
他敬重师父,除了养育教化之恩,也钦佩师父的个人魅力,185年潜心修道,从未动心凡俗,还慈悲地收养了他这个孤儿,梅傲霜觉得自己和师父是天定的父子,无需血液关系,修仙问道就是他的灵魂,是他心意相通的地方。
而今,师父这些不可理解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样的大道?仙门道盟的俗世烦扰,何时变得这样重要了……
深思费解,梅傲霜在夏亭中静坐着,如在雪中禅坐的愁苦仙君,浮浮沉沉的烦绪在那张似画的脸上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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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华严殿的吴企图正如狼似虎地吃着满桌子的菜,青川知道他会回来,早准备了食物,本是两人份的,却只见他一个人回来,还一脸的疲惫,想必掌门师兄也是很难相处的吧,毕竟那位从小就高尊人上的仙君,娶了这样一门亲事,无人如何都不可能给好脸色的。
能怨什么呢,这都是吴企图自己要的,华严殿能做的无法是让他回来有个待的地方。
青阳端来一份汤,放吴企图面前,并给他勺了一小碗,惊看他这副吃相,问道:“慢点喝,三师兄,你是多久没吃饭呀?”
喝了一大口汤,吴企图抬起头委屈道:“从我昨天离开华严殿就没吃过,丘无涯还半夜来勾引我。”
“什么!!!二师兄去勾引你??”青阳惊呼,瞪园了眼睛,但又多少不肯信,至少他认为就算二师兄看上吴企图,早在这三年里就为所欲为了,何必整天打得死去活来的。
青川也是不信地撇了眼,着手收拾碗筷,也不敢乱八卦,免得被梁上的那位飞下来暴走一番。
吴企图抱着那碗汤不让青川收走,点头道:“是呀,他带了一麻袋吃的,在我面前吃得口水翻天,不是勾引是什么。”
“哦……原来如此。”青阳明白道,转而坐下来,顿了顿又问:“二师兄昨晚怎么能见到你呢?你不是应该和掌门师兄……”说着,青阳青涩的脸庞竟也尴尬了起来。
吴企图坦然道:“他不让我进屋,把我射到瀑布的崖壁上挂了一晚上,二师兄就是那会儿来的。”
青川迷惑地扬了扬眉,梅傲霜把他丢出去是情理之中,丘无涯去故意看笑话也是能想象的,但凌晨如厕时,看见他才从外面回来,该不是看了一整夜的笑话吧?
“哦。”青阳应着,回头间看见刚从后院走过的秦东明的身影,扭头回来兴致勃勃问吴企图:“二师兄,昨天磕头时说的那句话,好令人感动哟,师父很是高兴呢。”
吴企图愣了愣,问:“哪句话?”
“就是那句‘若能有个爹,愿如您这般’。”
想起来似的,吴企图轻松笑了笑,低头一口气喝完了汤,擦了嘴,语重心长地问:“青阳,你知道爹是拿来干什么的吗?”
青阳洗耳恭听般:“拿来干什么?”
“拿来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