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是另一辆,后座的窗户也碎了一扇。
两人上了车,许明深重新坐回到驾驶位。林小富则坐上了车窗破碎的那个位置,他用力一折,将手里握了一路的车门裂成两半,一半朝着丧尸砸去,另一半用手举着,挡在车窗的缺口处。
车子的速度更慢了。
林小富边哭唧唧,边故技重施地震飞了一群丧尸。
“大老板,我们会死吗?”
“大老板,我好怕啊。”
“呜呜呜,我不想死。”
许明深头疼地说:“别哭了。”
林小富抹了把眼泪,手背上黏糊糊的黑红色液体染到了脸上,看起来有点丑。
他停止了哭泣,望着聚拢过的大片丧尸,用一种冷静到可怕的语气说:
“许明深,我要下车。”
“回来!”许明深咆哮,然而林小富已经跳下了车。车速很慢,他稳稳地落到了地上,甚至还把车门重新关好了。
林小富依然背着那个巨大的双肩包,手里握着许明深刚送给他不久的军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车内的人,下一秒,转身冲进了丧尸堆里。
许明深踩下了刹车,愤怒地砸了下方向盘,嘴里发出了一声低吼。
他静静地伏在方向盘上,车子已经熄火了,他放弃了。
——不可能逃出去了。
车子再次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往前行驶,许明深猛地回头,看到了车后的林小富。
林小富将双肩包背在身前,用背部抵着车屁股,挥舞着手中的军刀。那些试图靠近的丧尸,瞬间被他一刀斩断了脑袋。
他的力气比昨天更大了,这次他甚至不用双手去推,光用背部就能挤动车子。
可是……还不够,速度还是太慢了。
他涨红着脸,额间流淌着不知是丧尸的血还是自己的汗。
许明深沉着脸发动了车子,在引擎和林小富的助力下,车速变快了。
他的目的地是粮仓。
林小富感觉小腿一痛,低头看到一只滚落车底的丧尸正抓着自己的腿,他抬腿就将它甩了出去。
粮仓终于到了,许明深抓起枪支,打开了车门。
这是一根长款枪支,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但还能作为一根木棍发挥余热。许明深将靠拢过来的丧尸一一爆头。绝境中的力量是可怖的,他本身的力气也不小,那群丧尸行动缓慢,除了不怕死不怕痛外,比正常人还弱了几分,如果不是数量太多,根本不足以将他们逼到这个地步。
许明深赶到车后,“走!”
林小富喘着粗气,跟他拐进了粮仓。
因为事先没有关好门,里面混入了三只丧尸,林小富冲进去直接将它们解决。
许明深关上门。
“等等。”林小富拖着那三只死绝了的丧尸,说:“我把它们丢出去。”
林小富推开门,将有碍观瞻的丧尸尸体一只只扔了出去。
许明深说:“还不快进来。”
林小富没动。
许明深皱眉:“发什么愣?”
林小富取下背了一路的包,扔进了粮仓:“我最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帮我好好保管。”
许明深青筋直跳:“林小富!你发什么疯!你那堆零食都是垃圾食品,我一点也没兴趣!”
林小富静静地望着他,眼里流露出深沉的痛苦。
许明深:“林小富,到我这里来。”
林小富发出了细细的呜咽:“大老板……我好怕。”
许明深暴躁地喊:“进来啊!进来就不怕了。”
林小富摇摇头,“我的腿被抓伤了。”
许明深静了下来。
他一脚踢开挡在路上的包,拽住林小富的手,就要往里拖。
林小富不动。
许明深:“力气大了,厉害了是吧?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林小富瑟缩了一下。
“行,我就待在这儿,看是你先病发,还是我先被丧尸吃了!”
林小富红了眼眶,嘴唇抿得紧紧的。
许明深猛地踢了一脚墙根,他放低了声音,说:“乖,听话。”
林小富的眼底浮现出一抹微光,他发着抖说不出话来——这是许明深为数不多的、最温柔的话。
许明深在丧尸扑过来前,把人拽了进去。
“彭!”
粮仓的大门重重阖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回响,它拦住了蜂拥而上的丧尸狂潮,也将那刺目的阳光挡在了外面。
第16章
许明深将大门锁好,又去搬了一些重物堵住。里面只开了一扇窗,窗帘闭合着,将外面的景象遮住了。许明深还是不放心,他将两条长凳和方桌搬到了窗户旁,先将长凳摆好,再将桌子翻了个身,竖起桌面,然后放在长凳上。
桌面贴着窗户,只留下一条极细的缝。
做完这些事后,他坐到地上,疲惫地呼出一口长气。
林小富自始至终都缩在角落里,一语不发。
许明深皱眉,记忆里林小富一直都像一块牛皮糖一样,恨不得黏在自己身上不下来。还是块唧唧喳喳的牛皮糖。
他站起身,走过去。
林小富将自己团成一团。
许明深蹲在他身前,手里握着一块布,他先是擦了擦林小富的两颊,然后换了块干净的角落继续擦他的额头,他擦得很小心,避开了眼睛和嘴巴,以免将这些污血沾染上去。
林小富漂亮秀气的脸重新露了出来。
许明深又抓起了他的手,他的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军刀,许明深用了点力,将军刀取出,摊平林小富的五指,细细擦拭起来。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许明深又去撩他的裤管。
林小富把腿缩紧了,不给看。
许明深扔掉那块已经脏了的布,起身捡起了被扔到一旁的双肩包。
“我记得包里有纸巾。”上回林小富给他看零食的时候,有看到。
他拉开拉链,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抖了出来。在一堆零食堆里,他看到了一包男性内裤,还有毛巾牙刷护肤品和……套子?
许明深:“……”面不改色地挑出了被压在润滑油下面的纸巾。
他说:“把裤管卷起来,我看看。”
林小富已经进入入定模式,想象自己是一只鹌鹑。
“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扒你的裤子。”
林小富低垂的眼睫毛闪动了一下,绝望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点羞涩。
“……”许明深抓住了他的小腿,说:“即便是号称世界头号烈性传染病的黑死病,也有人能活下来,你又怎么确定自己一定被感染了?”
林小富穿的是骚包的紧身长裤,右腿的小腿肚上有一道明显的红痕,许明深仔细一看,伤口并不深,也不长,只是一条细小的口子,他拆开纸巾,开始清理伤口。
林小富终于吐出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我会死,会变成怪物一口把你吃掉。”
许明深低笑:“那你是要用上面的嘴,还是下面的嘴?”
林小富沉痛脸:“……”为什么、要在他这么难过的时候、忽然开车?!
许明深帮他清理好伤口,将林小富快要垂到胸口的脸抬起来。
“累了吗?”
林小富:“……渴。”
许明深又去背包里翻饮料。
“你是要果粒橙还是矿泉水?”
林小富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要娃哈哈。”
许明深嘴角一僵,低头翻找出来,递给他。
林小富接过后,哽咽:“我都要变丧尸了,喝了好浪费啊。”
许明深:“不喝更浪费。”
他帮林小富把吸管插上,林小富哭得鼻子都皱了,张口含住吸管。
“呜呜嗝,咕噜咕噜嗝。”
许明深:“……”
林小富沉浸在悲伤中,又想钻进许明深怀里求安慰,又怕自己忽然变丧尸嗷呜一口把许明深咬了。在他纠结万分的时候,许明深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他将林小富摁进了自己怀里。
“与其一个人在这里慢慢耗死,还不如陪着你变丧尸。”
林小富扁嘴:“你刚还说不一定会感染,呜呜呜我不想死。”
许明深:“……”
林小富:“大老板,我头晕。”
许明深放开他,看到了一张通红的脸。他皱眉,用手背贴上了林小富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
这里没有退热药,他不知道该怎么降温。
林小富眯着眼,看起来很不舒服。
起初林小富还会“呜呜”叫唤,慢慢得,他变得越来越安静。
许明深沉默不语,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太静了,这个聒噪的小东西好像从来没这么安静过。又过了一会儿,许明深觉得有点累,他换了个姿势,靠坐在墙角,将林小富圈在胸前。
外面的“嗬嗬”声还在继续,偶尔还会传来一阵敲击声。这群丧尸没什么智力,漫无目的地游荡,撞到了墙面也不会觉得痛,就这么撞了一下又一下,过了很久才安静下来。
他的手机早在刚才的变故中丢失不见了,里面也没有计时的工具。粮仓里一片昏暗,他听着林小富轻微的呼吸声,感受着他温热的身体,大脑逐渐被汹涌而来的倦意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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