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红霞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周生和李生的屋子,因想着之前红霞看见的事,尚元魁警告道:“莫要再去偷看!也不要去做多余的事!已经够乱的了,你就省些事吧。”
红霞掏了掏耳朵,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个假道学,管的真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我我我没放火,你你你别胡说!”尚元魁脸唰啦就红了,想起了前几日发生的事,话也说不利索了。
“嗯哼~你就接着装吧。”红霞笑话他。
正说着话,就听楼上房门“吱呀”一声,周生和李生相继走了出来。
听到哭闹声,周生仿佛吃了一惊,和李生对视一眼,二人急匆匆进了黎生的灵堂。
不多时就听到黎夫人的喝骂声:“下贱胚子,要不是你怂恿我儿子来临邑,他怎么会死?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打量我不知道?!我呸!相姑堂里的也比你干净些!”后面的话简直脏污不堪入耳。
楼下几人听罢惊异:原来李生不单和周生,跟黎生也有往来不成?
紧跟着,周生愤怒的声音传了下来:“您老人家死了儿子也不要去攀污旁人!您儿子整日眠花宿柳、招猫逗狗,什么事儿不干!这原也是他的报应!我们四人一同出来,怎么我们都没事,偏是他死了!”
“你说什么?!老娘和你拼了!”
接着就是一阵杂乱脚步声,还夹着东西倒地的声音,男人、女人的哭喊声。
不多时,周生拉着李生摔门走了出来,低头去看李生的脸:“你脸怎么样了!被那个老虔婆抓伤了没有?”
李生用袖子遮住右半边脸,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通红着眼眶,只拼命躲着不让周生瞧:“没事,只是擦破了皮,不妨事的。”
周生偏过脸非要瞧,俩人纠缠着回了屋。
红霞吹了声口哨:“厉害~委屈为难在心头,万般隐忍使人怜。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高!真没看出来,这李公子还是个尤物,以后有机会得跟他好好讨教一二。”
“你安分些!”尚元魁忙呵止住蠢蠢欲动的红霞,低声道,“我有事让你去做。”
“嗯?什么事?”红霞问道。
尚元魁嘿嘿一笑:“挖坟。”
月黑,风高,乱葬岗。
一个火红的窈窕身影拿着铁锹,挖开了一座新坟,挖出了两口薄皮棺材,正用铲头儿去撬棺材盖。
“天杀的臭道士,竟然让姑奶奶挖坟!你给我等着!”红霞一边挖着一边破口大骂。
“啊啊~”宋良箴半漂在空中,黑发白衣在月下看着有种妖异的美感,她掩口打了个呵欠,“快点儿挖,道长还等着咱们回话呢~”
红霞当啷一声把铁锹扔到地上,高声道:“有本事你来挖!说风凉话谁不会!”
“你让我一个花仙撬棺——哎?!”宋良箴正要反唇相讥,突然指着红霞旁边的棺材道,“你看那个!”
“嗯?”红霞回身低头看,“这是?!”
尚元魁看看窗外,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红霞他们应该回来了吧?”
林无忧给他续了杯茶:“别急,他们一妖一仙法力高强,不会有事的。”
“我们回来啦。”一阵风吹开了窗,一道红光蹿了进来,落地化作一位美艳的女子,正是红霞。
尚元魁起身问道:“如何?可有发现?”
红霞扬手关了窗,坐到桌边灌了两杯水才说道:“和你想的差不多,那两个练武的也是全身被剥了皮,双手完整,手腕上有两圈红痕。”
“哈!果然如此!”尚元魁一拍桌子,笑道,“明日咱们直接去找黎氏夫妇。”
天算不如人算,第二日尚元魁刚刚起身,正在洗漱,就听外面脚步纷沓,人声嘈杂。
“这是怎么了?顺子!”林无忧开门朝外喊道。
很快顺子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不好了!黎夫人要把她儿子的棺材运到红坛寺去!”
“什么?!”
第十一章 扶灵柩 二入红坛寺
几人快速跑到黎生的灵堂,就见几个小厮抬着棺材已经出了房门,后面跟着黎老爷,最后是丫鬟婆子们搀着黎夫人。
林无忧几步走到跟前,行了一礼,道:“黎老爷请了,晚辈是海丰县林承祖之子林无忧,曾与令郎有过几面之缘,不知您二老今日这是要带黎兄的棺材回乡么?”
黎老爷一听是海丰林家的独生子,虽然和林家没有生意往来,但是林家买卖做的大,又和官府有亲,也不敢怠慢。黎老爷擦擦眼泪,叹道:“自是要带他回乡的,不过先去红坛寺做一场水陆法会为这个孽障超度一番,再带回去。”
“水陆法会?”林无忧不明白这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说要做起水陆法会来,遂斟酌着词句说道,“若要是为黎兄超度祈福,还是回原籍更为妥当,如此将他灵柩放到外面,于亡人也不好,况且大费周章。二来,这红坛寺虽有名,日前我等也曾去过,那里实在冷清,只有两位僧人,似乎并不适合为黎兄诵经祈福。”
黎老爷嗫嚅着没说出话来,只是脸色十分难看。倒是黎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道:“我们也知是这个理儿,只是昨夜那业障托梦来,说一定要在红坛寺做一场法事,方能平安回乡,不然尸骨难安,只好去投畜生道。”说到此处,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丫鬟婆子忙又是一顿劝慰。
又托梦了?林无忧没往下再说,用眼睛询问的看着尚元魁。
尚元魁也是眉头紧锁,本想着今日和黎家夫妇说说这几日发生的种种,还有黎生的死和红坛寺的事,没想到竟然被对面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捷足先登了。自从到了林子镇之后,那东西事事都抢在前头,感觉就像被对方耍得团团转一般,想到此处,尚元魁就气闷,不由得话冲口而出:“梦是心头想,兴许是夫人日夜思念令郎公子,才会做了这么个梦,也未见得作准。”
黎老爷听完这话就是一皱眉,这小道士年纪轻轻口气倒狂,有心教训几句,因着是和林无忧一起来的,也不好说什么。
那黎夫人是个泼辣的,红着一双眼睛瞪视尚元魁,高声道:“我们家的人都做了一样的梦,就连赶车的把式都梦到了我儿,怎么作不得准?!你这小道士年纪不大,口气恁的猖狂!”
尚元魁倒没因为黎夫人的话生气,只是扭头看黎夫人身边的下人:“你们都梦见了?”
“是啊,公子说要去红坛寺作法事超度,才能平安回家。”
“对啊,我们都梦见了。”
丫鬟、小厮们异口同声地说都梦到了黎生。
尚元魁暗恨,又被摆了一道:本来是想着找到了线索,要当众说破此事,没想到又被对方先手一招。
黎夫人不管尚元魁的心思,她吩咐小厮们重新抬起棺材,带着下人们浩浩荡荡往红坛寺去,尚元魁想上前阻止,倒被一个孔武有力的小厮推了一把,险些栽倒。林无忧忙扶住他,就要和那小厮理论,红霞挽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人。
“回来!”尚元魁高声唤回红霞,“现在不是逞强斗狠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让他们打消去红坛寺的念头,那里可不是什么善地,去了只怕凶多吉少。”
红霞甩着袖子走回来,愤愤道:“都死了才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们想去送死,让他们去便是。管他们作甚!”
“呵呵。”不知何时,李生站在了他们不远处,用一把折扇掩了口,吃吃笑着。
林无忧冷下了脸:“不知何事如此有趣,让李兄如此开怀?”
李生放下折扇,朝他们走来。只这短短的几步路,却被他走得摇曳生姿、顾盼多情,眼波流转间风情无限。
走到几人面前站定,外表还是那个李生,只是无端生出几分妖娆艳丽之感。
这一番前后巨大变化让众人不禁凝神戒备,尚元魁握紧手中宝剑,严正道:“阁下何方神圣,究竟意欲何为?”
李生轻抚手中折扇,艳丽一笑:“道长放心,我不会加害你们的。只是想请你们看一场戏。”
“戏?果然是你引黎生他们来林子镇的,你和他们到底有何冤仇?”尚元魁看着眼前这妖异的男子,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冤?仇?自然是有的。”李生展开折扇遮住半边脸,另一只手做了一个戏班里花旦甩袖的动作,口中念白,“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最后长长的甩腔哀婉凄厉,让几人不禁随着那声音也感受到了李生的痛苦,就连红霞都被迷惑,眼中闪过痛苦之色,不知想起了什么。
突然间,尚元魁感觉胸口一阵灼热,衣襟里的牡丹花簪发出耀目的白光。红霞腕上的玉镯也闪现刺眼的光芒,昙花仙子宋良箴从玉镯中飞出,手执昙花轻轻一吹气,花瓣向上飞起,犹如利刃般切开了空间。
四人猛然间醒了过来,只见还是刚才的那条走廊,黎家的人已经不见了,二楼空荡荡的只有他们四个人。
似有所感,尚元魁跑到楼梯口,只见一楼客栈门口,李生站在那里抬头看着他,唇角带笑。身旁跟着形容枯槁的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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