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月娘觉得心里有点闷闷的, 她也没有多想，放下心来, 点头期待地说道：“嗯嗯，那我们回去吧。”
蒋美人却继续往前走。
“我看她们给你画的妆容倒是有几分别出心裁，给我练练手倒也勉强可以。”
然后月娘就看着蒋美人漫不经心地在陈美人她们脸上涂抹，创造出一张又一张的大花脸, 还要转头问她：“嘴唇再红一些怎么样？”
月娘：……
刚刚七嘴八舌围着她在她脸上胡乱装扮的几人也不敢反抗，嘴角僵笑道：“我们只是跟月娘妹妹玩一玩，美人误会了。”
“嗯？误会什么？”
“我倒也觉得挺有趣的。”
“妹妹们觉得我画的怎么样？”
月娘眼睁睁看着被化成妖魔鬼怪的几个美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还不住地称赞着蒋烟记忆精湛, 审美一流，说着她和蒋烟的好话，突然就很没意思地低下头, 觉得很沮丧。
蒋烟疏懒地回头看她一眼，没意思地把画眉的铜黛丢到一边。
“走吧。”
月娘小媳妇一样跟在她身后，忍住没有回头看身后的几人。
“谢谢，谢谢你。”
“我好像有点太笨了。”
也不会交朋友，也没有看得清楚她们的真面目，还傻乎乎地以为对方是很好的朋友，最后让蒋美人来给她出头。
这是她到京城以后第一次认真地交朋友啊……
蒋烟没有像正常套路那样安慰她说你不笨，是她们太坏了，而是用蕴藏着万种风情的眼瞥了她一下，凉凉道：
“还算有自知之明。”
月娘：QAQ
“饿了吗？”蒋烟十分自然地转移话题。
“嗯。”备受摧残的月娘用力点头，化悲愤为食欲，将身后的陈美人等人抛到脑后。
跟陈美人她们彻底闹僵了，月娘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后院里真的只有蒋烟一个朋友了，她听蒋烟的话搬到了蒋烟居住的柳阁，好处就是，可以更好地蹭饭啦。
每天蒋烟都能在门口捡到一个谈头探脑的小东西，就是试试看今天能不能来蹭饭的。
府里的东西是有份例的呀，她只是小小一介美人，不受宠爱，吃的东西也是最简单的，哪里比得上时常能让丫鬟出去开小灶的蒋烟呢？
只有蒋烟的丫鬟最清楚，以前主子对于这些口腹之欲根本没有什么需求，讨好她的人那么多，蒋烟什么珍馐佳肴都见过，对一切都是乏善可陈。
总是蹭吃蹭喝的月娘很愧疚，变着法子给蒋烟送小礼物，蒋烟看着被装满的匣子，终于忍无可忍。
“你的月例。”望着对面正在专心吃饭的月娘，蒋烟敲了敲桌子。
“嗯？”月娘从碗里抬起脑袋，反应过来之后从腰间掏出她这个月的月例，只有一点小碎银，她带在身上，本来准备到时候给蒋烟买一些礼物。
蒋烟对着她伸出手。
月娘愣住，试探着把碎银子放到蒋烟的手心里。
她不经意地碰触了一下蒋烟的手，凉凉的，但是很软。
蒋烟自如地把银子收起来。
眼巴巴看着她的月娘欲言又止。
“想要？”
月娘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
蒋烟突然来了戏弄她的想法，她压低声音，像会对小女孩施咒法的巫婆那样道：
“吃了我这么多东西，不用给钱的吗？”
“想赖账？”
月娘顿时小脸一个通红，手足无措道：“不是不是，我付钱的。”
“很好。”蒋烟孺子可教地点点头。
“以后月银都交给我。”
没有身家的贫穷月娘眼泪汪汪，敢怒不敢言：“好……”
不过好处就是，蒋烟收了她的月银，包的是一日三餐，久而久之，月娘已经习惯了每天的饮食份例都和蒋烟的放在一起，算起来，还是蒋烟在养她呀。
毕竟蒋烟吃的比她的好多了。
只是月娘觉得可能是自己交的钱太少了，供一日三餐的话应该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当餐桌上只剩下一个鸡腿的时候，月娘就会忍住，要让给蒋烟吃。
虽然小眼神儿还在不着痕迹盯着鸡腿就是了。（只有她以为的不着痕迹）
蒋烟天生媚骨，一举一动做起来都吸人眼球，风情满满，就连夹着鸡腿这样的动作也都格外好看，月娘也情不自禁地盯着她的动作，不知是盯着鸡腿还是在看人。
“想吃？”蒋烟拎着鸡腿，漫不经心。
月娘：“不是，是……”被抓包好难堪呀，而且蒋美人该不会觉得她是个很馋的人吧？
“是，蒋美人你很好看。”月娘咽了咽口水，一口气说完。
“是吗？”
月娘用力点头。
“嘴倒是很甜，奖励给你了。”
大鸡腿就又落到了月娘的碗里。
其实两个人吃饭，丫鬟怎么会粗心到只准备一个鸡腿？
某些人的恶趣味，也只有傻乎乎的月娘看不穿了。
月娘就成了蒋烟的小跟班，院子里面有人风言风语，说月娘为了讨好蒋美人，借机分得王爷的宠爱，故意没了骨头，任由蒋美人欺负。
月娘就闷闷地反驳回去，她没有想要争夺王爷的宠爱，也没有被蒋美人欺负。
蒋美人对她很好，非常非常好。
她也知道她们都是欺软怕硬的人，只要蒋美人抬眼，没什么感情地看过去，那人就脸色苍白，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反正月娘就不在意。
院子里的风吹草动蒋烟当然也知道，她就问：“她们都说你被我欺负，你觉得呢？”
月娘就认真地睁大眼睛：“你没有欺负我呀。”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我……每天都在蹭饭……”
虽然是交了月银的，但那些月银根本比不上她吃的，不过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去挣钱……
蒋烟就笑出声来，那声音像一根羽毛，挠得月娘的耳朵痒痒的。
月娘觉得她和蒋美人相处得还挺愉快的，蒋美人是她在后院里面交到的最好的朋友啦。至于那些别人说的话，她才不会放在心上。
她知道谁才是对她最好的人，虽然有时候蒋美人也会故意作弄她，但她一直对她很好。
直到，有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蒋烟突然告诉她，明天让她给王爷侍寝。
月娘一下子就愣住了，想到了阿爹送她来京城时说的话，月娘堵得不行，艰难地开口：“我不想侍寝……”
“不想侍寝？”
“嗯……”
“得到王爷的宠爱，你在后院的地位和现在截然不同，没有人敢非议你。”蒋烟看着她的眼神里是淡淡的蛊惑。
月娘握紧双手：“现在就很好。”
“真的，我很喜欢现在这样。”
“是你嫌弃我了吗？我可以少吃点的，我还会做其他的事情……”
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模样多么像一只可怜的祈求主人不要丢弃自己的小狗狗，带着异族血脉略微深邃的眼眶已经红了。
蒋烟摸摸她的脑袋，语气十分温柔：“不用害怕，侍寝很简单。”
月娘忍住心里没来由的委屈，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她乖乖地点头。
“好。”
明明她可以像阿爹期许的那样，得到王爷的宠爱，让他们的部族能够幸福安宁地在大瑾的庇佑下生活下去，可为什么，当蒋美人那样云淡风轻的安排好的时候，她心里那么难受呢？
月娘没了吃饭的心思，机械地往嘴里填东西。
蒋烟看着她，洞悉人心的眼似乎能够直接看到她的心里去。
是也，她已经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上了中衣，正准备就寝，却突然动了心思，披上外衣出门，敲了月娘的门。
她的小丫鬟来开的门，月娘似乎已经睡下了，蒋烟让她噤声，径直进了月娘的闺房。
床上只有一团被子，蒋烟好笑，上前去揭开，果然看见一只双眼红通通，还在默默流泪的兔子。
“这么不想？”蒋烟俯下身，几乎能让月娘感受到她说话时透出的气息。
“没有不想的。”月娘坐起来，忍住眼里的眼泪。
“为什么哭？”蒋烟伸手擦掉她眼角的眼泪，滚烫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想家了。”月娘随口找了借口。
蒋烟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用手擦干她脸上的泪珠。
“乖乖的，我保证什么也不会发生。”
“听到了吗？”
月娘怔怔地看着她，沉默地点点头。
其实……侍寝也许没有那么可怕，只是她太抗拒了吧，大家都是这样的，王爷也是很好的人啊，她安慰着自己。
蒋烟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没有相信自己的话，明明理智仍然在线，她却仍然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