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杭纵使再上火,也不能跟谷梁斐说“我瞧着你脑子里可能开了个养鱼场,”于是只能把话题岔开。
谷梁斐瞧他不乐意说实话,便也不问了,继续画他的山水。
风吹在画板上,带着一阵阵的湿气。
似乎要下雨了。
谷梁斐的画板还有一点边角没画完,倾盆大雨就下了。
谷梁斐低声骂了句,刚想起身,头顶就多了一片阴影。
“你带的伞?”谷梁斐索性坐下继续画,“未雨绸缪,做的不错。”
如果谷梁斐抬头瞧一眼所谓的伞,他就不会继续心安理得的坐回原地了。
符杭怎么可能带伞,这人跟在谷梁斐身后,恨不得自己都脱光,怎么可能还带伞。
符杭用的是临时画的符箓。
起风的时候,符杭在画板上瞎写,雨水打下来,符杭的一溜的伞字歪歪斜斜,站成一排。可惜全都是纸上画的大饼,压根不管用。
雨下起来的时候,符杭也只能随口嘀咕“如果有伞就好了”,万万没想到,就是这句话,打开了什么机关,他的那堆鬼画符中唯一一个由小篆写的伞字居然真的变成了伞。
伞不大,必须在符杭手中才能保持伞的形状,离开了符杭的手,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伞字。
但到底是一把伞,只能撑下一个人,那也是一把伞。
符杭自然打给了谷梁斐。
哪怕这要耗尽他所有的灵气,符杭也坚持给谷梁斐打伞。
大雨来的汹涌,没有多久,就起了风,符杭咬牙坚持,他已经感觉得到丹田传来的刺痛,但谷梁斐的画只差了一点点边角,作画最忌讳的便是这般忽然被打断,而后半途而废,灵气续借不足,符杭知道谷梁斐画一幅有灵气的画有多难得,难得今天谷梁斐做了一副山水图,灵气饱满,富有攻击,符杭不能让这幅画毁了。
因为符杭继续咬牙,任由身体灵力透支,渐渐虚脱,也坚持给谷梁斐打伞,未曾让雨水沾染一点点谷梁斐的画作。
谷梁斐也没有拒绝。
半个时辰后,谷梁斐终于画完了完整的山水画。
符杭晃晃悠悠的倒下了。
病来的汹涌,符杭灵力耗尽,几乎枯竭,哪怕再坚持一分钟,符杭的灵根就彻底毁了,这辈子与修真无缘。
谷梁斐探过符杭的脉搏,给符杭喂了一颗丹药,心中一时颇为感慨。
他见过不少人,符杭大约是第一个傻的这么冒泡的。
符杭被谷梁斐抱在怀里,双手无意识的环住谷梁斐的脖子,头埋在谷梁斐脖颈间嗅了嗅,确认是熟悉的人,这才放下来心,彻底昏了过去。
——
☆、第 23 章
符杭的身体热的发烫,起初丹药尚且能够压制,后来丹药全都失了效用,只能物理降温。
谷梁斐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丹药都不能治疗的发烧。
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符杭高烧不下,谷梁斐量了三次体温,温度持续在42°,第四次的时候,谷梁斐终于坐不住了,他连夜召集了武陵大学所有的医务人员,务必要想出降温的办法。
医务人员面面相觑,心想你都没有办法,我们还有什么办法,但碍于谷梁斐的威严,最终只能说试一试。
没想到越试越糟,符杭的脉搏本来还平稳,在医疗人员开了药,服用之后,原本平稳的脉搏竟渐渐弱了。
医疗人员面面相觑,生怕谷梁斐给他们一人一脚,让他们也尝尝脉搏渐渐弱了的滋味,一个个缩的跟鹌鹑似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谷梁斐挥了挥手,让他们都下去。医疗人员们连滚带爬的跑了,空荡荡的屋子中只剩下符杭与谷梁斐两个人。
符杭烧的难受,还忍不住谷梁斐身边凑,似乎谷梁斐身上的气息能够缓解他的痛楚。
谷梁斐握住符杭的手,轻轻的摩挲。
他大致有了些猜测,这件事情不棘手,但让人难以抉择。
如果符杭有意识,这件事或许还没有那么难以抉择。
偏偏符杭已经彻底昏迷,根本醒不过来。
在手忙脚乱之后,谷梁斐意识到,符杭并非因为淋雨加上灵力透支引发的高烧不退,更非用错了药引发的脉搏微弱。
符杭只是寿数尽了。
谷梁斐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给符杭批的命盘——“命中带病,天生短命”。
淋了雨灵力透支,一病不起——完全符合符杭的天生短命,命中带病的命盘。
符杭只是寿数尽了。
符杭的气息渐渐弱了,手脚有些凉意,凉意沿着谷梁斐的手蔓延到手臂,触感像是刚下的大雨,带起片片湿气。
谷梁斐想起符杭撑着的伞,又想起符杭伏趴在沙发上露出的乖顺,想起这人永远挺的又直又漂亮的脊梁,想起这人积极又向上的阳光,不论何时,永远都健康向上。
这样的一个人,却因为某些谷梁斐也看不透的原因,每一世都活不过十八岁。
谷梁斐忍不住垂下头,他想问,问后山上的那群人,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他想问,问谷梁家的祖祖辈辈,你们到底把这世道怎么了。
绝望的人长长久久的活着,充满希望的人一个个的死去。
灰色笼罩在世上,压抑的云朵飘在头顶,乌云笼罩。
阳光被驱逐,欢笑被驱赶,留下的还有什么。
阴险、狡诈、欺骗,痛苦。
符杭的气息渐渐微弱,手指渐渐僵硬,谷梁斐知道,只剩下三个小时了。
他只剩下三个小时下决定了。
谷梁斐能救符杭,但这一救,便是彻彻底底的回不了头。
撕破的不止是长久以来笼盖在修真界的华美外壳,更是将修真一族的脸面撕在地上狠命的踩踏。
这人救了,谷梁斐便要站在修真界的对立面,彻底与诸侯决裂,与中外两个修真界决裂。
他本来不想的。
武陵大学再怎么不好,但好歹是武陵一方的大学,不出头不冒泡,自己看管的严格些,这所学校的物产资源足够供养武陵的百姓。
谷梁斐没有什么太多的正义感,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责任心,他只要自己土地上的百姓安安稳稳的,健健康康的,旁的事情,他管不了,他也不想管。
他见符杭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的命盘被人动了手脚。
但他不想管。
他没想到的是,绕来绕去,因果还是绕到了他的身上。
——
符杭经脉未断,气息却将绝。
纵使谷梁斐信誓旦旦说没有人能够越过他取了符杭的性命,纵使下了决心,与修真界撕破脸皮,此时此刻,谷梁斐也还是犹豫的。
他握有符杭的奴隶籍,契约换成道侣契约再简单不过。
谷梁斐已有将近一千岁的寿命,分符杭一半也能再活五百岁。
但他不爱符杭。
凭着一时的不忿,凭着压抑的怨怼,他救了符杭,跟符杭结成道侣,那之后呢。
没有爱情的道侣契约,日子得过成什么样子。
根据谷梁斐对符杭的了解,符杭这人摆明浪荡惯了,若是能真心换真心,他可能安安心心的跟你过下去;但若是连真心都没有,符杭必定出轨猎艳外遇不断。
这在道侣契约中是致命的。
祸是一个人闯的,不贞是一个人做的,但承担天罚的却是两个人。
谷梁斐不愿意承担这个风险,说到底,他的确不爱符杭。
谷梁斐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知道,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他的桃花种子早已枯死——爱情已经燃成灰烬。
姻缘线尚在,爱情线已消亡。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
他愿意救符杭,但符杭愿意让他救吗?
在下一个十八年中,符杭或许会遇到另一个真的喜欢他的大能,这人能够为了他与修真界撕破脸皮,两个人结成道侣,从此过上逍遥似神仙的日子。
但这一个十八年中,谷梁斐给不了他。
谷梁斐自然知道符杭是喜欢他的,符杭不仅喜欢他,甚至还想方设法的跟他发生关系。
但下一个十八年,符杭或许会遇见更合适的人。
谷梁斐低头望向手中的契约,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第 24 章
天边微微的泛起了白光,新的一天马上要开始。
本来应该是开心与快乐的朝阳,在修真界,却没有任何的意义。
谷梁斐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捏紧了手中的契约。
积极又向上的,保持阳光开朗未曾改变的,这么久下来未曾有过任何怨怼的,谷梁斐自始至终只看见过一个人。
这人站在一群修士当中,分明没有修为,却能够不畏惧不担忧,每日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仿佛立志要将人生洗涤,只留有欢笑。
谷梁斐想,不论如何,这人待在自己身边,自己总是笑的。
不论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符杭永远都是笑眯眯的,积极向上的,不论面对什么样子的处境,符杭总是努力想办法解决,未曾放弃过任何的希望。
而此时此刻,这人正踩在十八岁通往十九岁的路上,徘徊在生死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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