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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头不相信眼泪 (mnbvcxz)


江湖如豢毒之蛊,你不杀人,人便杀你。
可他亲手养大的小徒弟,又怎么敢说他无情?
他这辈子,唯一的那一点情愫,都倾注在了在了这个少年身上,哄着,护着。哪个这个小混蛋让他伤透了心,他都舍不得下手杀了。
可他的小徒弟,不在乎他了。
竟为了一个相识不过数日的柔弱废物,骂他无情无义。
大魔头伤心了,也气急了,他连那个讨人厌的柔弱小承人都懒得搭理,聚气成刃干脆砍向了徒弟的头颅。
徒弟经脉受制,根本无从抵抗,只好苦笑等死。
可大魔头的剑刃,却堪堪停在了他额前半寸的地方。
徒弟惊愕地看向大魔头的眼睛。
那个大魔头,有双灿若星辰,冷若冰潭的眼睛。
很好看,很孤独。
大魔头下不去手,他到底还是下不去手。
他这一生就只剩这点牵挂,若要斩断,就再也没了半点活着的趣味。
徒弟苦笑:“师父……”
大魔头还未回答,站在旁边的小承人却在慌乱中抬起手臂,袖中暗箭飞出,尽数没入了大魔头的脊背之中。
大魔头猝不及防遭此重创,一口鲜血喷在徒弟胸口,重重地倒了下去。
他的小徒弟长大了。
脊背宽阔,胸膛结实,眉目俊朗,也学会了……不再听他的话……
大魔头被武林盟抓回了盟中,关在水牢之中,择日再行公审。
但在此之前,武林盟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让他的宝贝儿子,好好成亲。
大红的喜字贴在了门上,灯笼高高挂了长街十里,武林盟主唯一的儿子成亲,自然要轰轰烈烈热热闹闹。
作为新郎的徒弟却显得兴致缺缺,他站在水牢入口,远远看着那个被吊在寒潭中的人,心中复杂万分。
这是个魔头。
大魔头十几年来在江湖中作恶无数,不知屠尽了正道多少名门义士,如今伏诛,中原武林自当弹冠相庆,欢欢喜喜的才是。
可他却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他的父母亲人都死了,被这个魔头所杀。
十几年来,这个魔头就是唯一陪着他的人。
如今,他连可以恨的人都快没有了。
大魔头醒了,他衣发凌乱,缓缓抬起头,下巴上有一道鞭打的伤痕,鞭痕一直蔓延到胸口衣衫之下,不知是哪位被他屠过全家的少年气不过,趁他昏迷过来狠狠发泄了一番。
徒弟到底是不忍心,他叹了一声走过去,按下机关,水牢中的冰水缓缓沉下去,让大魔头暂时得以喘息。
徒弟走到大魔头身前,拿出一颗药:“润白伤你的袖箭中带着毒,把解药吃了吧。”
大魔头冷笑一声,不屑地仰头,说:“本座自幼被毒虫蛊药喂养,百毒不侵,这点区区小伎,还不够给本座挠痒痒的。”
徒弟看大魔头精神还挺足,于是也不强求大魔头吃解药,而是拿出了金疮药,一点一点清理着大魔头身上的鞭伤和背后的剑上。
大魔头在冰水里泡了两日,皮肤像冰一样凉,被徒儿滚烫的指尖碰到,竟忍不住溢出了一声难以忍受的闷哼。
徒弟说:“师父,徒儿最后一次叫你一声师父,三日之后,武林盟会押你去邺州公审,为中原武林所有被魔教侵害的门派讨回公道。”
大魔头忍着那种奇怪的滋味,咬着牙根颤声说:“这小小水牢,也想困住本座吗?”
徒弟说:“若是从前,自然不能。可从前的师父,会被润白这样一个武功地位的人偷袭吗?”
大魔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武功……是从给徒弟疗伤之后,便一日不如一日,竟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
只有那天山洞里,徒弟守在他身边静静相陪的时候,他才会觉得好受些。
这很不好,很不对,很讨厌,让他很不安。
天地有阴阳之道,世间之人便有施人和承人,施人与承人结合之后,承人便会被施人影响,对施人产生依赖。
可他又不是承人,怎会因为一次普普通通的解毒,就被影响到武功尽废的程度?
大魔头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了,沙哑着声音轻轻嘲讽着:“你那个只会嘤嘤哭的小娘子,下手倒是阴狠毒辣,怪不得把你迷得如此魂不守舍,像条狗一样跟在那个小东西身边。”
徒弟没有生气,他看着曾经高高在上嚣张跋扈的大魔头被吊在水牢中,有气无力地垂着锋艳的眉眼,白皙如玉的手腕被铁锁磨出红痕和鲜血,哪怕大魔头骂他是狗是猪,他都生不出一点气来。
他甚至有心情开起了玩笑:“师父,从前在魔教,我才像你的狗,一条猎狗,专门为你抓野猪的。”
大魔头应该是很伤心很生气的,可他想起小徒弟从小到大笨拙地学着为他抓野猪的样子,心底却泛着点说不出的得意和甜味,甚至要嚣张地笑出声了。
大魔头得意地低喃着:“本座到底是你师父,你就是做狗,也必须是本座的狗。”
徒弟叹了口气,轻轻托起师父的下巴,缓缓沾着金疮药敷在伤口上:“师父,你知道吗,这世间的人,除了敌人和狗,还会有别的关系。”
大魔头心中一紧,徒弟炽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两人离得太近了,连他身上的鞭伤都开始发烫。
大魔头强硬地说:“没有别的,你不做的狗,就是我的敌人,我早晚会杀了你。”
徒弟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和这个魔头实在是难以沟通。
他收起金疮药,转身离开水牢。
大魔头心中慌乱,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脱口而出:“那你和那个小承人呢?你们是什么关系!!!”
徒弟沉默了一会儿,头也不回地说:“他敬我爱我,我亦如此。师父,或许你一辈子,也不会理解这种情谊的。”
徒弟离开了水牢,牢中冰冷的潭水再次涌上,淹没了大魔头的胸口,也冲掉了徒弟刚刚敷在他身上的金疮药。
大魔头眼底酸痛,痛得他手指都在发抖,他冲着那道已经关上的石门喊:“你凭什么说本座不明白!你个逆徒!你凭什么!!!”
什么是敬?
什么是爱?
世人为何非要追逐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在意一个人,便拼了命的护着。
他讨厌一个人,抬手就杀了。
他神功盖世威震天下,他这样做,又有什么不可以!
可为什么,被他护着的人,恨他无情无义。
武功远不如他的人,却总能处处压制于他?
他做错了吗?
又做错了什么呢?
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罗江湖,难道不是只要够强,就能得到一切吗?
父亲恨着世间弱者,要他一定做够强够狠的人。
他做到了,他武功天下无敌,他心狠手辣从不留情。
可为什么到了现在,他却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呢……
今日是盟主家公子的大喜,新郎是盟主公子的青梅竹马,十三年前惨遭灭门的天云门唯一后人。
当时年少,两人也曾在门前花下玩耍,谁料变故陡生,天云门被魔教灭门,只留下这个侥幸逃生的少年,磕磕绊绊地活了十几年,竟又与儿时玩伴意外相逢。
当年竹马成了如今的救命恩人,何等奇缘,何等佳话?
大魔头在水牢中迷迷糊糊地暗中运气。
他是功力大减,他是身受内伤。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堂堂一方魔头,抬手可倾天地,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也不能被一群蝼蚁困死在牢狱中。
公审?
审你舅姥爷的奶子!
大魔头用了三天的时间,收敛一身功力,硬挨着寒潭刺骨的冷,强忍着那些趁机折辱他的鞭打,终于冲开了气海堵塞的脉门。
他腕上青筋暴起,低喝一声,锁着他的数条锁链尽数碎裂。
重获自由的大魔头阴森森地环顾这间禁锢了他数日的水牢,冷笑一声,凌空一掌击碎了石门。
“轰!”
徒弟与小承人已站在喜堂中,那些已经陌生的叔叔伯伯们喜气洋洋地恭喜着天云门有后了。
徒弟看着他温柔俊秀的妻子,心中有些欢喜,却也有些怅然。
新婚大喜,他本该……更高兴些才是。
可他空荡荡的心中,却着实找不到更多的欢喜了。
明日,那个大魔头就会被送去邺州公审,那人如此倨傲的性子,会不会气出病来?
小承人轻轻扯着徒弟的袖子,低声说:“相公,你没有在想我。”
徒弟笑笑,摸了摸小承人的头。
他既要了这小承人的身子,就该对人家负责,至于其他……日后,再说吧。
喜堂中正一片喜气,武林盟的公子少侠们起着哄要他们赶紧拜堂。
小承人有些羞了。
徒弟心脏空荡荡地叹了一声,握住了自己妻子的手。
天地刚刚拜下,远处忽然响起一声轰然巨响。
所有人都无心再看新人拜堂,纷纷冲到院子里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
一个武林盟里的少年连滚带爬地跑出来:“盟主!盟主!不好了!那魔头逃了!!!”
婚礼现场乱成一团。
有人惊惧,有人愤怒。
一时间各路英雄豪杰纷纷冲出武林盟,策马狂奔着追杀魔头。
武林盟主还算冷静,拉住报信的少年问了一句:“他可带走了什么?”
少年被吓得不轻,哭着说:“那魔头……那魔头带走了,带走了藏宝阁中的白骨珊瑚笛……”
武林盟主脸都绿了:“所有人跟我出发,决不可让此等神器落入妖人手中。”
徒弟问盟主:“白骨珊瑚笛便是武林盟镇江湖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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