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公主假死失败之后 (竹西淮)

　　终于将满满一箩筐的草药全都铺开晾晒好之后，海鹦鹉才扑闪着翅膀，飞到温漫的头上。
　　她眨巴着眼睛，语气端庄，头摆摆，“闺女，我们要认真做好手头的每一件事情，知道不？”
　　温漫连连点头，“嗯嗯，阿妈说得对，但你怎么过来的？”
　　就靠她那双小翅膀，是不可能飞越汪洋大海来到这片大陆上的。
　　“坐大船来的！”还很骄傲的语气。
　　“那是谁带你过来的？”
　　“海祭司。”
　　温漫自然是听过这号人物的，她有些惊讶，这般身份地位的海祭司，会有什么大事值得她亲自来一趟？
　　她想了想，这大盛王朝能够惊动她的，大概也只有宫里的湄姬够格了。
　　白芷闻言，立刻盛情邀约，“夫人，看来是有正事。不如就让你阿妈这段时间住在这里吧。”
　　顺便让她研究研究这只神奇的开智鹦鹉。
　　似乎察觉到了白芷的心思，海鹦鹉的鸟脸上满满都是警惕之色，“人族都是坏蛋，坏蛋，不理，不理！”
　　“我绝对不是坏蛋。”白芷一脸正直。
　　“哼！”海鹦鹉头高高昂起，翅膀拢在背后，只留给白芷一个傲娇鸟影。
　　白芷反而笑了，“我终于明白，当日为何三公主求婚会被阿妈拒绝了。”
　　“咕咕……”海鹦鹉忽然流下伤心的泪水，“我的宝贝闺女，最后还是嫁人了。”
　　“……”这一句充满了感情，而且还是男子沧桑音色，温漫严重怀疑这是阿妈经历过人族嫁女才学来的。
　　白芷的眼睛顿时更亮了，“太妙了，这鹦鹉不仅能学舌，还能模仿各种不同人的声音，果然是口技了得。”
　　“嗯，阿妈天赋了得，能模仿稚童、妙龄少女、壮年男子，还有沧桑老人的声音。”温漫眉眼间泛起笑意，也倍感骄傲。
　　白芷感慨，“果然天下之地无奇不有，我果然还是游历得不够，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再出去走走。”
　　温漫看了看刻漏，估摸着三公主也该回府了，于是辞别依依不舍的白芷，带着海鹦鹉去了前厅。
　　她知道三公主最近在调查湄姬当年入宫之事，现在海祭司又兴师动众地来了，或许能够帮上三公主。
　　海鹦鹉一路挑剔地看着，最后也不得不承认：“闺女，你这住的房子真是顶呱呱的妙。”
　　温漫让它落在自己手腕上，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羽毛，“嗯，阿妈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跟妻君很好。”
　　“哎，儿大不由娘喽。”这次是沧桑的妇人音色。
　　温漫听得心尖泛酸，“阿妈这次来，就不要回去了吧，可以跟我们住在一起。”
　　“人族，讨厌，讨厌！”海鹦鹉扑腾了一下翅膀，转着自己的脑袋，看向面前自己养大的人鱼，“做好妻子本分就可以了，不要付出真心。”
　　但她也看出来了，这段时间里，自己的闺女明显是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傻乎乎地交出了一颗真心。
　　她忽然又流眼泪。
　　温漫略有些心虚，只能看着她用自己的翅膀苦兮兮地抹眼泪。
　　这只海鹦鹉在人族生活期间，也沾染了人类的七情六欲，感情还十分充沛。
　　“阿妈，你见了三公主，会知道她这个人不坏的。”
　　就是冷了一点。但刨开冰块，会发现里面藏着的其实是一团火苗。
　　到了前厅，萱兰听闻事情之后，连忙殷勤地端上茶水瓜果，然后又到门口等候三公主回来。
　　而温漫抓起一把坚果，一边熟练地喂自己阿妈吃，一边聊天等待。
　　叽叽咕咕的，说话说得没停。
　　萱兰听了几耳朵，夫人正商量着怎么给自己阿妈搭窝呢……
　　三公主踏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一道熟悉的清脆声音在抗议，“不要鸟笼子！”
　　那不是被囚禁了，海鹦鹉拒绝。
　　然后是温漫的声音，也在抗议，“那也不可以把窝搭在我和殿下房间的屋檐下！”
　　那……那不是要被夜夜听墙角了么。她们晚上动静又……又那么大，所以绝对不行！
　　一鱼一鸟就这样吵开了。
　　三公主立在旁边，惨遭无视。
　　她轻咳一声，依旧不被搭理。
　　海鹦鹉扑腾起翅膀，气呼呼地扇着桌面上剥着的坚果壳，而温漫从腰间摸出那把桃木剑，开始胡乱挥舞。
　　“闺女，不乖，啄你，啄你！”
　　“阿妈不讲理，小心我薅你毛哦！”
　　看着面前小朋友大混战，三公主：……
　　看戏还没有看多久，她额头忽然啪嗒一声，惨遭一枚坚果壳的攻击，温漫和她的不靠谱阿妈闻声望过去，眼睁睁看着那坚果壳从三公主面无表情的冷艳脸上，顺着那优秀的鼻梁骨，缓缓滑下。
　　气氛一度很凝滞。
　　三公主迈步走过去。
　　一鸟一鱼瞬间怂唧唧地各自扔掉手中武器，空气里还有被扯落的羽毛在飘飘摇摇，暂时休战。
　　三公主先看了看满地狼藉，然后又看看温漫眼神乱飘满脸心虚尴尬的模样，最后看向旁边的海鹦鹉。
　　“阿妈。”
　　声音清清冷冷的，一如当日她在蓬莱岛上求亲的时候。
　　海鹦鹉飞到温漫的头顶，瞬间感觉底气才足了。
　　她收拢翅膀，昂头挺胸，“不敢当。”
　　这次是中年妇人端着架子的音色，活脱脱就是个恶婆婆模样。
　　温漫很想薅她的毛，但在外人面前必须给足阿妈面子，所以她识趣地没吭声。
　　还是交给三公主她自己搞定吧！
　　之后再薅阿妈一些羽毛，做毽子玩好了！
　　三公主拂开椅子上落着的坚果壳，从容坐下，视线却定定地落在桌上已然空了的果碟。
　　原来这鸟儿喜吃坚果。
　　她抬眸，含了几分笑意，“府中后院有几株百年核桃树，这时节应当是果子成熟的时候。常年都有护卫看着，旁的鸟儿自是偷吃不到的。正巧这几日，负责看守的护卫回乡探亲了，府中人手不足，需要另择合适的帮忙看守。”
　　“咕……”海鹦鹉听到“百年核桃树”、“果子成熟”，就已经开始馋嘴了。
　　但她依旧在坚强地撑着，偏过脑袋，不吭声。
　　温漫低着头，默默地剥壳，努力忍笑。
　　三公主又佯装叹息，“哎，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保护核桃树，也只能便宜外头那群贪嘴的小鸟儿了。”
　　不，不行，不能便宜那群小婊砸，海鹦鹉动了动翅膀，她是大鸟，位高权重，身份独特，理应独占一片核桃林！
　　“阿妈，啊，张嘴。”温漫将手中敲出裂缝剥开的核桃递过去。
　　“好吃吗？”
　　“香吗？”
　　“脆吗？”
　　一连三击灵魂之问。
　　海鹦鹉吞下嘴里的坚果，大义凛然，翅膀抖擞，“干活！干活！我要干活！”
　　就这样，三公主喜得一护林大将。
　　白芷闻讯，天天拿着坚果去核桃林“勾引”海鹦鹉，但可惜人家是一只正直守信勤劳的鸟儿，坚决拒绝了诱惑。
　　三公主甚是欣慰。
　　*
　　京都城繁华酒楼之上，几位碧衣美貌少女恭敬地端茶送水，上下打理，终于将长途跋涉的大伙儿安顿了下来。
　　窗前，一位成熟清丽的女子将双手浸入瓷盆之中，额间的蓝宝石微微晃动，泛着神秘的光芒。
　　她许久不曾赶过这么久的路，身体着实有些吃不消，故而没有急着办事，而是先安顿了下来，打算歇上一夜再行事。
　　侍女递上巾帕，“大人，已经让那只海鹦鹉先去寻水姬了。”
　　“嗯。你们也劳顿多日，先下去歇息，不必忙碌了。”清姬将保养得当的双手擦拭干净，吩咐侍女退下。
　　她立在窗前，望着底下的车水马龙，众人熙熙，喃喃自语：“这便是你当年向往的人族生活吗？不知如今，可曾后悔。”
　　清姬挥手，眼前的红木窗扇阖上，不想再看了。
　　公主府。
　　温漫在梨花树下舞完一段剑术，气喘吁吁，细汗涔涔。
　　“殿下，我可有进步？”
　　“嗯，速度教之前些时候有所提升。待会我亲自检验。”三公主喂给她茶水，唇间含笑地说道。
　　“不是已经……”温漫闻言，顿时表示抗议。
　　三公主倾身，一把抱起她，“这次换个场地检验。”
　　水汽氤氲，香气弥漫，纱幔委地。
　　温漫四肢酸软地趴在水池边上，灰蓝色长发黏在雪背上，眼尾泛着红晕，轻声嘟囔道：“殿下，你最近怎么精力这么好了？”
　　三公主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深处，空气粘稠细腻，雾气飘飘渺渺，“漫漫，我有时候也会想要的。”
　　“……”被伺候得正舒爽的某鱼，压根没有想到这点，原因无他，要她伺候三公主，太累了，而且还总是被嫌弃技巧很烂。
　　这些时日，三公主倒是越发娴熟了，每次都让温漫忘乎所以，哭红了一双媚眼。
　　“你这些时日都在练习剑术，想来会有进步的。我想试一试。”三公主抓着她的手腕，然后换了个姿势。
　　水底下，冰蓝与雪白在悄然缠绵。温漫蓦然想起了那日水池里的滋味，旖旎的回忆宛如春生藤蔓，迅速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