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本来他已经见到了曙光，他以为自己即将得到了，但现实却给他重重一击。这对于一个等待太久窥见希望的人来说太残忍了。
他抓着头发，再次踹了地上半死不活的001鹦鹉一脚，眼神阴狠，“总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赢……”
“再给我点时间，时间……”杜诚的脑筋开始运转，“能量体还没消失，它还没离开这个世界……”
他爬起来扑到实验桌前继续实验。现在再怎么办也于事无补，他只能忍着发狂的念头继续等，然后在这一段时间里做出新的产品。虽然他并不是很在意自己公司的死活，但IK公司还要做大，他现在还需要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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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
已经是入冬时节，天气越来越冷，寒风席卷的街道上人群行迹匆匆。
繁华商业街的对面就是各种阴暗的通道，那里是流浪汉们和街头卖艺者常聚的地点。
墙上是各种张牙舞爪的涂鸦，在隐约的光线里拉扯出扭曲的线条。甘草裹着大衣，怀揣着一猫一鼠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七倒八歪的流浪汉门，不太自然地走到了铁栏杆门边坐了下来。
这里不会被城管查封，而且门口不挡风，没人愿意来受冻，这里倒是一片清净空地。
他们一直向东走，三天前来到了新城市。在此期间他们一路上前行，走过了几个城市，但都没有呆长，怕被找到。所幸这半个月风平浪静，但甘草并没有放松警惕。
甘草坐到地上，两颗毛绒绒的脑袋从他大衣里探出来嗅了嗅，寒冷的夜风让它们打了个喷嚏。
姜韫从衣服里钻出来，钩着甘草的衣服爬上爬下。甘草被他弄得痒痒，忍不住笑了笑，让苍白的皮肤染上了一丝温度。
“天气太冷了，等下了雪再睡在这里会生病的，甘草。”姜韫贴到甘草耳边，拿柔软细嫩的小肉垫去捂他被冷风吹得冰凉的耳朵。
甘草想了想钝钝地问道：“我会生病？”
“不会吗？”姜韫在他肩头趴下来，“你没生过病？哦对了，你是AI，应该不会生病……”
甘草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指了指自己，“我没生过病，但我知道生病很难受，所以我努力让自己不会生病。”
姜韫眼睛在黑暗里发亮，里面闪动着温软的光泽。
在甘草模糊的记忆里，他是目睹过有人生病的。那个看不清面孔的人躺在床上咳嗽，头上搭着降温毛巾，面容显得孱弱而苍白。
他应该是发烧了，甘草分析完后得出结论，而且高烧不退。
那人声音沙哑低沉，语速因为昏沉而放慢，但是还是温柔的。他听不清那个身影在说什么，但是他也一直在默默听着。像是脑电波自动捕捉分析，不再使用音波，因而他残留下关于对方的语气印象。
他有没有给他降温？有没有给他递药，或者是送他去医院？不记得了，唯一留下来的只有含着疼痛的温柔。
甘草由此知道生病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忌口、昏睡、疼痛、心情低落。
他不想变成这个样子，这样的话他就可以腾出手来去照顾生病的身边人。
“脚还疼吗？”
甘草查看完那只跛了的脚，摇了摇头。和03交战那天后甘草又走了这么多路，曾经受伤的脚有些恶化，这两天他走路都不太自然。
寒风刮过，在这种长通道里狭管效应显著，两侧高楼挤压着风，让它变得尖锐，像针一般强力刺入衣物和毛发。
姜韫又打了个喷嚏，胡须抖了抖。他是短毛猫，这种冷天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受不住，于是他毫不客气地钻入甘草怀里。
101自从半个月前差点用光能量后精力直线下降，平素都蔫蔫的，这种大冷天它肯定不会从温暖的大衣内侧口袋里出来。
“都半个月了也没动静，看来小米那一手让他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你，我们应该可以在这个城市暂时歇一歇。”姜韫打了个哈欠，白天他没睡足，“还要继续往东走吗？总得有停下的时候吧？”
甘草紧了紧衣服，把手揣进怀里，猫自觉主动地蠕动过来，压到他的手上面充当暖水宝。
手背陷入温热的柔软里，甘草舒服地眯了眯眼，翘了翘嘴角。
“还是要走的……我想去最东边，去最东边的海域看海。”他轻声说道，“那边的海很漂亮壮阔。”
有人说过要带他去看海，他找不到那人，但也可以自己去。
姜韫已经快要睡着了，他含混不清道：“你要住在海边啊。也行，特殊时候也方便偷渡出海逃到别处。”
完全没觉得浪漫的气氛被打碎了，甘草很认真地思考了下这个想法的可行性，随后认可地点点头。
“……不过咱们还是在看海前想办法赚点钱吧。”姜韫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明显是困得不行睡过去了。
一路流浪过来，他们身上所有的钱都即将要用完了，甘草走的太急，电脑破坏了没带，就算带了也不方便。再说再快的接单也需要三四天钱才能到账，这期间再不赚钱就要饿肚子了。
甘草有一点困意，他闭上眼靠在铁门上，在盘算中渐渐睡了过去。
眼下已经要迎来月底的圣诞节，街上到处都是小彩灯和圣诞树，圣诞老人的贴画贴满商家的大玻璃。路边的树上缠满了管状霓虹灯，彩色的灯光大方地分了一点到冰冷的铁拦杆上，连带着给靠在栏杆上沉睡的容颜染上了颜色。
今年圣诞前没有下雪，幸运的我们。
姜韫迷迷糊糊想到。
随后意识又沉入睡眠的深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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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的时候甘草就已经和姜韫坦白了，因而他才能知道是IK公司没有再派人追来。
甘草说，他是一个AI，确切地说是IK公司生产的家务型AI。可以说他是SIA系列最初的模板。
自己从深眠里苏醒却失去了以前大部分记忆，而睁开眼面临的就是IK对他的围攻和追捕。
他小心地走出空无一人的顶层存储室，在懵懂中面临的就是布好的陷阱。
虽然他不记得自己如何得罪了IK高层，但是不妨碍他确确实实极其讨厌那个领头的老人，也就是杜诚。
他想他应该失忆前认识这个人的，这种厌恶感直白鲜明，突如其来。
甘草知道自己是特殊的。身为AI却敢于反抗人类；明明是家务型却拥有武力。后来他仔细想想就估计杜诚当时的表现和态度应该是想把他抓起来搞研究，而没打算销毁自己。
但他不喜欢，他逃了。
并且惊喜地发现自己像个真正的人类一样啥特殊功能也没有，除了稍聪明的脑子和稍强一点的武力值。
甘草还有闲心的想了下，是不是干家务干久了力气也比较大。
逃跑当然是付出了一点代价，比如那只跛了的脚，是被打伤的。他毕竟刚苏醒，还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甘草觉得自己好像睡太久了把中枢系统都睡傻了。
当初没得到及时治疗留下了病根，好在脚现在正在慢慢好转，虽然可能不会痊愈到正常状态，但未来应该也不会影响正常走路。
最重要的是，他要遵守一个约定去找人，不能被困在私人实验室里。不记得赴约理由、赴约时间、赴约地点和赴约对象都没关系，他答应了就要做到。
“然后你就都知道了，我就遇到了你。”甘草托着下巴，眯起眼睛突然说道，“说不定我等到了呢？”
他看着姜韫，眼里第一次有一些别样的神采。
随着他的讲述，姜韫脑中渐渐浮起了什么画面，但是很微弱，很快便被巨浪打散。他使劲摇了摇头，耳朵都耷拉下来贴在脑袋边。
现在看来IK不仅没有对甘草死心，反倒一直试图找到他，甚至SIA系列都含着制作者不可告人的私心，明晃晃一种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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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草曾经检查过全身包括内部系统，很高兴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现什么隐蔽的监控器。
他的身体是用最好的材料制作的，甚至模拟出了心脏血管血液等等。如果不拆开内部，单就外表而言，他就像是个真正的人类。
不知道这是不是类人AI的普遍待遇？甘草一直有个想法，但没找到机会去证实。
因为杜诚表现的太在意他了，而且那天的架势简直是告诉他，他们早就盯上他了，就等自己苏醒，然后瓮中捉鳖。
他被单独放置在一间空房间里，而他在逃跑时分明看见其他类人AI都排列在一起。
另外，自己身体内的一切无不是用最好的材料制作的，可以看出制作者的庞大心血和血本。这是好事吗？恐怕并不是。
花心思意味着在乎，在乎意味着特殊。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能串联起来。
而这正是甘草需要思考和证实的——现在他身体里这种顶级配置是所有类人AI都有的，还是独他一份？
可惜他那天光顾着逃窜，其他区域进不去。而他在那天之后再没有遇上和他情况类似的AI，只好暂且存着这个疑惑。
甘草也想过看看小米，但可惜101和他情况并不相同，毕竟101是直接数据生成，模拟自然到位，并不具有参考性。
当然，这个猜疑他谁都没说。
